和首辅怄气的昭仁帝被温湛的损招逗得阴霾渐退,心情明朗许多,令龚纾对这位温大人很是钦佩感激,好感倍增,庆幸至少朝中还有他这样的人在,自家皇帝也并非完全无人可用。
皇帝病愈,皇后搬回坤宁宫,总能完美预知皇帝行踪的蓝鹤再一次天外飞仙,披星戴月踩着屋顶上的骑凤仙人和脊兽们,悄悄入宫看望女儿。
母女相见自有一番关切闲叙,而这一次,龚纾终于鼓起勇气,向母亲说出了心里话。
“爹爹与皇上性子南辕北辙,在政务上诸多争执,他们两都是我最最要紧的人,实在不忍看他们争吵怄气。娘亲,爹爹他……他有没有想过急流勇退,颐养天年?”
蓝鹤温柔笑笑,似乎对女儿的话早有所料。
“你在宫中一日,你爹爹就走不了,你是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娇养的女儿,与家里别的孩子不同,他放心不下你。”
这些龚纾都知道,她还不放弃,低头思索说服母亲的方法。可蓝鹤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过来柔声细语劝说女儿。
“我知道你想说皇上与你真心相爱,他不会变心也不会亏待你,不用我们杞人忧天。纾儿,你以为我与你父亲不懂情爱吗?情也好爱也罢,都出自人心,而人心易变,情不知何所起,又岂知何所终?”
“可是父亲母亲这么多年从未变过。”龚纾不服气,情比金坚的人比比皆是。
“傻孩子,那是因为我与他从来不给自己变心的机会啊,你父亲远离女色,我亦对他忠贞不二,若他叁妻四妾,与旁的女子朝夕相处日夜亲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你父亲与我是寻常夫妻,我们可以和离,他可以休弃我,我可以离家远遁。
而你却不同,你哪里都去不了,他是皇帝,你甚至连说话也不自由。后宫不得干政,今日你圣宠隆眷自可畅所欲言,纵意撒娇,他日龙阳泣鱼之时,你过往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可以用来废去你的后位,砍掉你的脑袋。”
蓝鹤幽幽叹息,轻抚女儿面颊,“纾儿,当你依附他人而活时,情爱成了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人生便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生死由人。你仔细想想,没有你父亲,皇帝就真的不选秀了吗?就能大权在握,令百官臣服了吗?”
没有爹爹,他就不用选秀了吗?大臣们就会听他的话了吗?
龚纾怔然,直至母亲离去,她也没能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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