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宫广台之上,张御和风道人对面而坐,当中展开一道气幕,里面显现的正是姜道人和妘蕞所在驻地的景象,看着二人此刻斗了起来,他们并不觉任何意外。
姜、妘二人表面上虽然都是来自一处,可是各自出身不同,道法不同,彼此又互不信任,且只讲利己,不讲礼义。
关键是元夏为了方便统御这些人,非但没有去进行约束,反而还去加倍纵容他们彼此的对抗和不信任,导致此辈内部罅隙极多,根本无可能合抱成一团。
从烛午江的事就可以看出,其人根本不知道天夏就是最后一个元夏所需覆灭的世域,但却是宁愿拼死一搏,可见其内部矛盾已经到了难以抚平的程度了,也就是有元夏在上面压着,强行捏合着他们,才是没有因此散碎开来。
两人这一战他们不打算插手,不论哪个最后存活下来,那都是没有选择余地了。
风道人对着立在一边的常旸言道:“常道友这次做得好。”
常旸忙道:“常某不敢居功,此也不过是借天夏之势罢了,归根到底是两位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他们会有怎样的作为。”
这是一个分化相疑之策,你明明知道天夏可能在里面施展手段,也知道可能是为了分化瓦解他们,可你就是忍不住会去多想,甚至产生对身边之人的不信任。
最重要的是,常旸还给了他们一条路,天夏并不见得是最终选择,天夏若是不行了,他们还能再反投回去么。有这个打底,他们自身底限自然就放得更低。
但从深层次看,其实就是元夏给的压力太大,他们也不敢赌回去之后元夏会怎么对待自己,特别是在事先已经出过问题的前提下。
两人这一场斗战足足持续了三天,由于周围被混沌晦乱之气所包裹,导致两人都是无处可去,更没有转挪的余地,只能在这里死斗,而且他们既然动上了手,也不打算有任何留手。
到了第四日,道宫已是成了一片残破垮塌的废墟,这里的动静终是沉寂了下来。
妘蕞身上道袍残破,红着眼睛自里走了出来。这一战是他取得了胜利。不过也能看到,他耳朵上佩戴的两个玉耳珰都是不见了影踪。
他最终能胜,那因为此物乃是他祭炼的两个代身,除了没有自身智慧,需要受他本人操弄外,可以说与他有着一般的本事,算得上是他原本宗门压箱底的手段了。所以这一战,他几乎就是用三条命来拼对方一条命。
而姜道人其实也并没有亡。
寄虚之境的修道人光论斗战之能,未必打得过未摘功果的修道人,但是寄虚之境在世身被打灭之后,还可以再度归返。从长远看,此等人其实永远不会输给寻常玄尊,只是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罢了。
张御和风道人看到是妘蕞存身下来,倒是认为这样更好,因为寄虚修道人更为受到重视,选择的机会也更多,反而妘蕞这样的人,做下了这等事,那是绝对回不到过去了。
风道人对常旸道:“常道友,你去处置此事吧。”
常旸稽首一礼,他甩出一道符箓,辟开一条漩流通路,往里走入进去,不多时,就在位于另一端的一驻地上站定。
妘蕞此时盘膝坐在原地,正自调息恢复身上的伤势,察觉到动静,睁目见到了他,自嘲道:“看来贵方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眼下局面,正是贵方所需见到的吧?”
常旸叹道:“妘道友,无论如何,你也是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还有的选择,你比其余同道却是运气许多了,至少自己挣了一条路出来,而其他人仍然沉浸在泥沼之中不得摆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争杀中身死道消。”
妘蕞闻听此言,不知为何,心里却是好受了一些,不错,这不是自己的选择么?在设法说服自己之后,他抬头道:“常道友,我今后愿意投奔天夏。”
常旸道:“天夏自然是愿意接纳你的。”
妘蕞沉默片刻,忽然道:“道友知道,若是……”
常旸呵呵一笑,道:“有些话常某并不会上报,不过天夏这里与元夏不同,说不定到时候让道友走,道友都未必会走了。”
妘蕞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对此话却是不以为然。他道:“多谢道友了。”
常旸没再多说什么,道:“两位廷执要见道友,请来吧。”
妘蕞勉强站了起来,跟着常旸走入了气漩之中,在从另一端出来之后,他顿觉一股清冽气息进入了自身躯体,飞快补润着自身的躯体之中的伤势,他不觉贪婪呼吸了几口,同时看了眼四周,目中露出惊异之色,“这等界域……”
常旸道:“妘道友,这边来。”
妘蕞跟着他走上了一道向上的石阶,到了顶台之上,便见两名修道人坐在那处,各是道袍飘拂,背后是涌涌云海,气光流布。其中一人正是此前见过的风道人,而另一人他看了一眼,却觉心神一震,不自觉低下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