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之战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一艘艘在空中盘旋的战舰就是最好的威慑。战巡舰长为防止再次如辽城那般阴沟里翻船,索性把能够威胁到自己的炮塔挨个点了一遍名,悉数摧毁。
而王都的地对空反击看上去比辽城剧烈得多,实际上所起到的作用没什么区别。一座座炮塔倒塌,以及随之而来惊天动地的爆炸,都是对守军最好的震慑。哪怕是最顽固的人也终于明白,反抗只有毁灭一途。
对大多数普通人,无论市民还是战士,争位之战看得多了,或者至少听说过很多。这是上等人的战争,是王公贵胄的争夺,无论谁赢谁输,和他们都没多少关系。该交的税一分不会少,该负的责都在那里,惟有发财,那是没影的事。
每每争位之乱后,新王登基,初期还会装模作样的大赦一下,减减税赋,清理贪官污吏。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到以前,甚至收的税还要更多:前面减掉的税,总要想办法再拿回来。
所以争位之战哪怕打到了王都,郑国人也都很镇定。南若怀只是在进攻王宫时遇到了一些阻碍,那些都是二王子的心腹,知道投降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其他王子在王宫内也有些势力,有的稍许抵抗,有的见大势已去,就识趣地束手就擒。
整个占领过程颇为顺利,入夜之后,王都内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就小了很多。一队队禁军由军营开出,遍布王都,执行宵禁,同时大举搜捕在内战中借机放火劫掠的街头痞子混混,以恢复城市秩序。
从这点决断上看,南若怀还是有些能力的。
这个时候,南若怀派的人找到了千夜,请千夜前去王宫一会。旁边宋伦冷笑道:“这就端起郑王的架子了?”
那名内侍道:“郑王虽然还未登基,但也是九五之尊,哪能轻易出宫。现下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担待得起?”
宋伦大怒,就欲发作,千夜抬手止住了他,道:“过去看看也好。”
既然千夜都这样说了,宋伦也就不好说什么,悻悻登车。南若怀是他选出来的,也一直是他负责调教,万一出了点岔子,宋伦觉得责任全在自己。
千夜的车队规模不大,就只是七八辆车而已。不过每辆车上都挂满了佣兵,里面至少都有一名佣兵将军。在南若怀的禁卫军四处出动后,千夜就有意识地收拢了佣兵,以避免发生冲突。
中立之地佣兵都是穷凶极恶,冲突起来绝不会留手,千夜则是觉得一旦动手,禁卫军死伤太多,面子上会有些不太好看。
进入王宫时,倒是没生什么额外事端,到处都是禁卫士兵,而内侍杂役则在忙着清理战斗的痕迹。东门整座都被轰塌,显然当时战斗极为激烈。
仆役们都在忙着,那一大堆废墟瓦砾可不是好清理的。而禁卫军军官大多数都亲眼目睹千夜击杀国师刘中远的全过程,谁有那个胆子来招惹?
千夜的座车一直开入中门,方才停下。千夜走进中门,眼前就是一片开阔,出现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广场。广场另一端,三十三级台阶之上,就是郑国王宫的权力中心象征,议事大殿。
这个殿前广场颇有气象,当然和大秦殿前广场无法相提并论,只相当于四分之一的大小。但以郑国国力来说,已经是太大了。这种场地一般是国家大祭,所有阀世家和文武百官排班列队之处,郑国又哪来大秦四分之一的国力?
议事大殿上的牌匾题着‘乾和殿’三个大字,笔锋挺拔犀利,如剑出鞘。但是气势足是足了,却显得格局小了。大秦各处要地,题字都讲究中正平和,有包容天下之意,惟有纯粹兵峰之地,才要讲究个锐气。和郑国这种连权力中心都弄得剑拔弩张的风格截然不同。
千夜在中门站了片刻,看看大殿,再看看广场,这时方看到一人从大殿出来,一路飞奔而来,正是南若怀。
他一路跑到千夜面前,气喘如牛,带着些恼怒地道:“这些下人,个个眼睛都是瞎的,明明舅舅您来了,也不早点通报于我!”
南若怀话说到这里,抬头偷看了看千夜脸色,看到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深不见底的双瞳时,猛地打了个寒战,大脑一片空白,将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一众内侍宫女大惊失色,当下就有人尖叫惊呼,还有想表现忠心的,不管不顾地想要冲过来扶起南若怀。然而这几个刚从外围佣兵身前跑过,眼前就是寒光一闪,头颅高高飞起。
这几个家伙急着表忠心不成,倒反而先送了性命。断颈中血喷如泉,如雨而落,有不少血点落在南若怀身上,脸上,令他身上一颤。南若怀下意识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血,然而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伏地不起。
千夜淡道:“你还知道害怕,这就很好。”
南若怀颤声道:“刚刚进宫,就脑中晕晕什么都想不清楚。再被周围的人一怂恿,就……就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千夜点了点头,道:“我能扶你起来,扶其他人自然就更容易。至于为何是你,而不是你二哥或是其他哥哥,其中原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是,我会好好想。”
“起来吧。”千夜右手轻抬,南若怀就自行站了起来。他忽然开始发抖,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