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吴家十多年了,还是他老部下的儿子,父母死在警察手里,对警察恨之入骨,如今有权有势,在吴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任何动机去当卧底。
他利用自己的身份设了一个局,引来东南亚的毒枭西玛来青州谈判,游说王淇山等人共同参与进来,吴王两家不睦已久,两家相互掣肘谁也不服谁,青州的黑势力一直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可如果两股力能合在一起势必是双赢的局面,王淇山也明白这一点,同意化干戈为玉帛,前提是吴风棠亲自出面表态。
地点选在青州的码头,几个人齐聚一堂的那晚,里三层外三层的警察围堵上来,他中枪垂入海里,窦文勇找到他时,他已陷入昏迷,在医院里躺了十多天,醒来后由窦文勇安排去见吴风棠。
审讯室里,吴风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惊诧、震怒、悲伤交替出现在脸上,面色涨红情绪激动,手颤颤地指着他,连脸颊的肉都在抖。
陆敛坐在他对面,同样心情复杂。
曾经亲如父子的两人泾渭分明地各自坐在一端,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去,年近古稀的老人头发花白,再不见当初的雄姿英发,面无波澜地问:“为什么?”
“十七年前,东岐山营地被抓住的卧底,一名警察。”
他嘴唇蠕动,继而说:“我养父。”
养父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让他深觉惭愧无比。
周国锋生前,他没喊过他一声“爸”。
吴风棠拍着两侧的扶手瞪着他低吼:“那我呢?”
话一出口,对方两眼发红:“你摸摸良心,我这些年何曾亏待过你。”
老人布满褶皱的脸上流下泪来,声音嘶哑哽咽:“你要这样往我心窝子捅……”
他今天要是不出现在这里,他就当他死了,可还是他那个衷心孝顺的干儿子。
现在这场面,跟诛心有什么两样。
陆敛抓着扶手,眼眶也红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当初不敢看周国锋的尸体,如今面对着吴风棠,又能说什么呢。
这种时候,任何话都是徒劳的。
两个人不吃不喝地在审讯室里坐了一上午,最后窦文勇来敲门,他方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往门边走,互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喃:“阿雪……”
欲言又止。
他眨了眨眼,悬着的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小声却郑重地承诺:“嗯。”
他没回头,也不敢回头,走出去的瞬间,门哐嘡一声阖上,就是告别了。
孽缘也罢,到此为止了,下辈子要遇上,希望能做对没有隔着肚皮的真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