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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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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外静无人声,并没有人来为她开门。

她在门外双膝跪地。

然后稽首大拜,往复磕了九下头。

“爹,娘。”

她的声音平平静静。

“女儿不孝。”

她又说道,攥按在地砖上的双手指节泛了白。

……

直到日头窜上去几节后,卓少炎仍独自坐在厅堂处,低着眼皮,看着灰尘细沫在眼前飘飘转转。

有脚步声自远及近,不疾不徐而来。

待至她跟前数步,停下了。

“少炎。”

男人的声音落在这空空荡荡的厅堂中,激起一片轻尘。

卓少炎抬起眼皮。

一个本该因被刺客重伤而卧床休养的男人,此时好端端地站在她跟前,身形挺拔,仪姿一如她记忆中。

于眼下的朝局中,二人相视须臾,他丝毫没有败者之容,而她亦未露胜者之态。

清透的阳光下,英肃然的脸色于随和中透着微微暖意。

他像是对一个许久未见的旧友打招呼那般,说:“当初你下狱,到最后离京也没能见到双亲一面。我闻昨夜云麟军换防京城诸门,便料定你今日会来这里。方才路过,便顺路进来一瞧。”

她没有答腔,而他也不以为怪,脸色竟又温柔了几分。

英肃然踱近两步,阳光令他稍稍眯了眼。他就这般眯眼看着她,目光看不出深浅,又道:“事至今日,我有时会责问自己,当初是不是太纵着你,又是不是太过于小看了你。”

纵着的是,明知她是一把不属于他的无鞘的匕首,却还是心有侥幸地替她开了锋利的刃。

小看的是,她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女人,竟能勾得大晋鄂王与晋将谢淖两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卓少炎听着,仍然面无表情,手按在剑上,指尖轻敲两下。

英肃然看了她的动作,微微一笑,转身步入阴影中,不叫阳光再眯了眼。

离开前,他回首顾她,阴影中,他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清冷的暗意,他轻轻喟道:“新帝将立,乱事未平,你自保重。”

……

步出卓府,英肃然上了马车。

成王府仪从亲兵护驾,一路浩荡往西行去。

然而刚转过一个街弯,人马立即止了步,车厢急停之下重重一震。

车内,英肃然皱眉问:“出了何事?”

外面隔了片刻,有亲兵来报:“前方有兵马封街,路走不通。”

“云麟军的?”

“属下认不出。”

英肃然伸手挑起帘子一角,向外望了望。

不远处,一众人马全副披挂,严严整整地将回成王府所必经的这条街封了。人马虽数众,然极有序,不扰不乱,不声不响。

为首居中的,是一个貌若将领的年轻男人。

男人跨着一匹黑鬃战马,身如劲拔苍松,气势刚健,悍劲十足。

见成王府的车驾停滞不前了,男人方动了动脖颈,不咸不淡地向这边探了一眼。

英肃然看清,吩咐道:“去问那人姓名。”

亲兵领命而去。

英肃然目视着亲兵去到那边人马当中,先礼而后请其姓名。

男人听了,并未还礼,保持着先前不变的姿势与神色,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谢淖。”

他并未刻意拔高声音,然这二字足够铿锵有力,越过二人之间隔的所有人车马,清晰地送入英肃然耳中。

这便够了。

亲兵奉命让道,挂有成王府灯笼的车驾继续往前行了一段短路,直到与男人相距不过数步,才又再次停下。

车帘被打起,英肃然正坐于车中,正目看向面前的男人,亲自开口叫了一声:“谢将军。”

男人闻之,眼神与注意力才移过来,斜了斜眉,算作回应。

英肃然见他毫无退避让路之意,问说:“谢将军在此封街,挡我回府之路,是有何要事?”

男人随手以鞭尾敲了下战马健硕的背脊,驱马靠近马车,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车中之人,淡淡开口道:

“谢某无事,但等夫人耳。”

……

这短短一句回应,足够轻视,亦足够挑衅。

像是刻意引着英肃然出言交锋。

英肃然坐在车中,温和地笑了。

他接过这一句带刺的话,问说:“谢将军为了女人,连晋将的身份都不顾,更连鄂王之命都不奉了。值得么?”

这话固然不需要对方回答,更像是他自顾自的惋叹。

“鄂王之命?”戚炳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反念着这几字,说:“谢某所奉之王命,自始至终都是——”

他着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完:“力阻成王登基称大平皇帝。”

英肃然的笑意凝在嘴角。

下一刻,他重又笑了一下,说:“按谢将军此言,则鄂王空有睿明之名。谢将军奉其为主,亦是可惜。”

“愿闻成王见教。”

英肃然道:“鄂王背弃与我之前约,视唾手可得之大平疆土而不取,是谓不睿。而今大平若果真立幼子为帝,沈毓章欲法大平之太祖、世宗,早晚必与大晋一战存亡;鄂王视强敌坐起而不顾,是谓不明。”

“鄂王与成王之前约,对于成王而言,当真作数?”

“谢将军何意?”

戚炳靖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说:“成王是不是真的以为,鄂王完全不知你与他那几个兄弟私相勾通之事。”

英肃然闻言,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淡了下去。

就听男人继续道:“你欲谋大位是真,欲借力于大晋是真,而欲乱晋室更是真。鄂王若遵循前约,拱立你登基称大平皇帝,你又将如何以大平疆土做诱饵,挑拨晋室诸王相残,坐观而取其利?鄂王若连这都不清楚,才是真正的不睿不明。谢某若不奉鄂王为主,才是真正可惜。”

天边卷过一片厚云,遮了太阳。

英肃然的脸色一时落得如同这天色,重新审慎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肃声问:“足下究竟何人?”

戚炳靖无视这问话,敛了敛容。

然后他策马前行,在越过马车时,伸出马鞭挑住帘布,打斜向内压入的目光如轻刀薄刃,撂话道:“谢某不惜命,但惜夫人。望成王今后处事前多复斟酌。”

话毕,他收鞭,车帘随之落下。

他背身向后方人马打了个手势,一众人马立刻有序地让出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道路。有士兵上前催了马车一鞭,半逼半送地目视成王府的仪从亲兵护着车驾离开此地。

戚炳靖则继续向前行去,转过街角,便进入了卓府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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