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书信一道送来的描红有不薄的一叠,显然是这段时间孟然每日习字的成果,而自此之后,每当有一封来自金陵的家书随
文书一起送到,信封里也总有那些描红。
这仿佛成为了她与霍峻沟通的桥梁,她“不会写字”,所以家书只能她口述,他人代笔,在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之
间的书信往来,又如何能有亲昵之语?
因此霍峻的回信,也都是一本正经。问候老太太,问候霍大帅,问一问府里的情况,再说一说自己在前线的事。
孟然知道,他不会说出让亲人担心的话,回信里的描述,都是说他一切安好。而她也没法告诉他,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
不要逞能,她在等他回来完婚,她,很想他。
头一次,她如此埋怨原身为什么目不识丁。否则她就不用伪装,就可以用文字倾吐自己的心情。
“少夫人,您可以用画的啊。”青儿给她出了个主意,“不用画的多精细,只要能让人看明白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孟然双眼一亮。
于是,就在霍峻又一次收到金陵的来信时,除了一封家书,一叠描红,还有一张涂满了墨团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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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纸上是个简陋的小人,一个圆圈代表脑袋,几根线条就代表四肢和身体。小人端着碗,小人躺在床上,小人坐在另一个
小人的旁边,似乎两人正在交谈。
霍峻一下就明白了,这小人是她。这是她每日的生活。
吃饭,睡着,陪着老太太说话,然后还有……他的目光落在纸条的底部,那是最后一个墨团。
小人靠在窗边,她的脑袋上面,延伸出一个云团模样的东西。
在那云团里,有着另一个小人,而那个小人戴着一顶军帽。
——吃饭,睡着,陪着老太太说话,然后还有,思念他。
他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久到程枫掀开营帐的帘子进来:
“大公子,几位师长都来了。”
“哦,让他们进来。”霍峻一怔,放下手里的纸笺。
想了想,他又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压在一叠重要文书下,仔细地确认了一下纸笺有没有褶皱。
这天来开会的苏军将领们都或多或少地发现,少帅的心情似乎尤为的好。这可真是少见的很,自打前线战事重开,除了偶
尔几天从金陵送来文书时,少帅总是眉头紧锁的。
众人都清楚这是为何,苏军虽然捷报频传,连连挫退皖军的进攻并拔下了几个据点,但始终无法夺回花江。
花江城本是苏军的重要据点,城阔墙深,易守难攻。一条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让火攻成功的可能性降到极低,城中又有多年
囤积的粮食,只要皖军把门一关,除非调集大量轰炸机进行空袭,否则实在难以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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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城里还有数十万百姓,若是空袭,这座城市就全毁了。这几天将领们连夜开会,讨论的就是究竟要如何拿下花江,拿不
下花江,就无法以此为凭依进行反攻,不反攻,就只能一直被动挨打。
身处金陵的孟然并不知道这些机密军务,几日后她收到前线的来信,看到的是一封照旧写满了种种宽慰之语的家书。
只是在这封给老太太和霍大帅看的家书之外,还夹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简简单单两行字——
“画工太差。”
“下次多画几张。”
“哼!”她一把就将那张字条揉成一团。
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字条展开,想了想,还用手抚了抚。
霍少帅由此便收到了第二幅画,画上依旧是那个小人,只不过小人这次有了五官。
她吐着舌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滑稽的鬼脸旁边,用毛笔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