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次苏绵住院,这回温凉成熟、细心多。
他没请任何家政,亲自买菜、做饭,承包所有家务,听医嘱、上网搜索自学、在妈妈网站偷师,他早早屯了各式必须、非必须品,光话梅条、牛奶、辣椒酱就有N种,以及成箱的各式水果。
受孕虽经计划筹谋,一切还是兵荒马乱!
苏绵孕吐严重,白天嗜睡,晚上暴燥,不喜酸辣,超级喜肉!不吃一滴点素菜素制品。
红烧肉大鸡腿手抓排羊排蒜泥白肉狮子头大酱骨,吃完就吐,仿佛就为了享受那口肉的滋味,可这些之前她基本闻都不闻!
温凉变着法子往肉里加素菜,红烧肉里有炖得软软香香的豆腐,老母鸡汤里飘着裹着汤汁的青翠生菜,她一律不吃,往狮子头里加马蹄粒儿,她连肉也不吃了,扯着衣襟演瑶琼奶奶大剧嚎啕:温凉,我怎么想吃口肉都这么难,这年头,谁家不让人吃肉……”
温凉:……“不吃菜、纤维你会便秘,使劲拉粑粑时会把宝宝一起拉出来……”
搁平时受用的玩笑话,现在她只觉超级烦燥,“我们不止会和天下所有夫妻一样吵架、冷战,你也跟天下男人一样,只顾宝宝,不顾大人,别忘了,我也是你女儿!”
【天下男人一般烂。】她咕囔。
他:“吃鲜肉汤团不?”
她:“为什么非得把鲜肉藏在糯米团里?做一团一团鲜肉吃得判几年?”
……
她不知打哪搜索到了热知识:据说孕期妈妈的口味偏好、来自肚子里的宝宝。——换句话说,是宝宝爱吃肉想吃肉。(注:并非科学解释)
那晚她好不容易睡着,梦见她生了只狗狗,还是只智障狗狗,怎么教都学不会听口令握手,在家随处大小便,系列剧似的又乱糟糟梦见温度开口说人话,喊她妈妈!
“啊!”她惊叫着醒来!
她白天嗜睡,温凉上班,晚上暴燥,温凉搬着汤水、零食陪着,好不容易见她睡着赶紧眯一会,没几分钟即被吓醒,蹙着眉听她喃喃说她生了只智障狗,他是想安慰她的,眉头紧锁半天、话没出口,先放声狂笑,笑完看着天花板发呆。
“温凉,你什么意思?!”她瞪他一连逼问,“你什么意思?你几个意思?!”
“不吵架。”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
她甩开,“笑你的头啊!”
他将她窝进怀里,顺抚她头发、肩背,“我知道,都知道。不会的。”
她倔抬起头,怒火旺烈瞪他,他抚挲她气得微抖的眼角,素黑小痣不见了,眼角光滑细嫩,他眼下同样不见那颗暗红小痣,新婚不久,她说,温凉,点掉它们吧,无泪无苦楚,“难受的日子过去了,会好的,我一直捐钱,做好事,供佛法僧……”
软化下来,她窝在他怀里,乖乖点头,他们腻歪温存了好一会,亲吻得唇舌发麻……
他知道,除了正常孕反应、激素失调,她还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真正怀上孩子、剧烈早孕反应下清确感受到小生命存在后,想拥有孩子的兴奋欣喜、备孕时的侥幸心理不复存在,只剩浓重的对致畸、隐形基因病、隔代致病致畸的无限恐惧!
她会生下一个什么样的宝宝?
这不是简单的【既然选择就勇敢承受】能描述、或者【没想好就别做】能指责的,凭空设想、和真正降临在身完全不同!温凉比谁都明白。
她头疼毛病似乎又犯了?不能吃止疼片,她疼得眼眶酸重、凹陷,温凉使劲回忆康复师手法为她按摩。
情绪正常时,她主动找他说话,“不管怎样,不影响你我!”
他温柔的环抱她,她很瘦,蝴蝶骨突翘,眼袋暗青,脸色苍白透黄。
她很想正常点、再正常点,她讨厌情绪失常、失控,像穿越回高叁那段暗黑日子,但那个暗黑幽魂,似复活了?!她屡战屡败。她又梦魇了。
她甚至梦见郑蕊蕊出狱后,跑来打她的智障狗孩子报复她,这回没人替她说话,人们指责她没拴狗绳,她没讲给温凉听了,自己呵呵痴笑完,瘪着嘴捂脸哭……
但她还是极努力吃着她并不喜欢吃的各种肉。海塞油乎乎的红烧肉,没一丝享受吃食的快感,她自觉她完全不像个【人】,温凉大手托着脸疲累的样子,更令她烦燥。
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浑身不舒服、压力暴棚,已挤压掉他们的温存腻歪,她好久没窝在他怀里了,他不再说笑,说话透着小心……
开学后,她回校,10月份确认保研成功,没人看出骨瘦如柴的她早孕叁个月。
一边上学,身心皆疲,她情况更糟。
王蕴从医学院过来看她,聪明的高额头,一脸热恋中的娇憨,唧唧喳喳和林润的狗粮后,后知后觉挑起她枯干的短发,“苏绵绵,你怎么了?苏绵绵你为什么不恋爱?”林润特别好欺负,欺负林润心里暖暖胀胀可开心了。
是啊,她为什么不恋爱?她悲伤的摇头。那股悲伤从小腹升腾、钻进心里,狠狠、深深地钻扎。仿佛来自她身体里另一个生命的质问?!
回家,刚下班的温凉又在抹地板。
她搞不懂,这地砖天天抹,毛线还得一遍洗洁精、一遍地砖专用液、再过两遍清水、一遍干巾?地板没完全干透,她只能闷坐着不能走动。
“温凉,你有病吧!”她冷嗤,撕扯水果吃,刚抹好地的温凉过来,收拾她面前的果皮、汁水肆流的茶几,眉头紧蹙,透着不耐烦?
她:“你别这么讲究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