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一听,往自家姑娘面上看去,见姑娘一脸的煞白,贝齿咬着唇瓣,仿佛被李嬷嬷揭开了她心底里最害怕的东西。
她生怕姑娘受不住这话儿,赶紧道,“李嬷嬷,你别倚老卖老,竟还敢训起我们姑娘来。”
李嬷嬷冷笑一声,将她推开,几步就到顾妙儿跟前,眼神是恨毒了顾妙儿,“老奴一直尽力伺候姑娘,姑娘不念着老奴这情份也就罢了,老奴没有功劳民也有苦劳,姑娘这心真狠呀,把太太生前留给我的银子都弄走,就给老奴留了那么一点儿,真真儿的冷心冷肺,怪不得姑娘不得舅太太欢喜,若老奴是舅太太的话,您这样儿冷心冷肺的决不叫你做了儿媳,便是为妾也是嫌弃你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能给表公子半点好处,只晓得歪缠着表公子,不叫表公子娶姑娘您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说得连银红都听不下去,赶紧跳将出来替姑娘说话,“嬷嬷到是胆儿大得很,还敢欺负到姑娘跟前?你不过是伺候姑娘的,到敢将自己当作长辈一样儿。”
桃红冷眼瞪着这李嬷嬷,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的消息,竟然还寻到此处来,当下就学着李嬷嬷那作态冷笑了两声,“你到自个儿是什么份位上的人,竟还敢拿话训斥起姑娘来。甚么太太生前留给你的银子,也得亏你有脸儿这么说,太太哪里有甚么私房银子,早就叫她自个儿挥霍了,那些银子分明都是我们姑娘的,姑娘先前念着太太的恩情,还叫你管着银子,你到好到还拿太太出来说嘴,太太在底下怕是要叫你闹得不安宁。”
李嬷嬷被她一顿话好生训斥,这兜头的话,就冲着她过来,叫她面红耳赤的怒了起来,眼见着这里只有三个人,就说顾妙儿了,也没有几分力气儿,那银红又只会伺候男人的,也就桃红有些把力气,在家里头是做过活的——她恼急,见她管着的银子都要给顾妙儿全贪了去,当下恼得就朝桃红撞去,“你这小蹄子,我饶不了你!”
说着,她一头就朝桃红撞去,岂料桃红见势不对,就立时就躲了开去。
李嬷嬷见状,又换了个方向,就朝着顾妙儿撞过去。
顾妙儿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临离开家时舅太太那脸色,根本不将她当回事,不由悲从中来,不明白往日疼她的舅太太怎的就变了脸,也得亏表哥待她还好——不意见李嬷嬷朝自己撞过来,只愣在那处,到叫她一时避开,眼睁睁地瞧着李嬷嬷离自己更近了,近得叫她脚底像是灌了铅般的退不开。
银红见机,赶紧就挡在姑娘跟前,张开的双臂还有些颤抖,眼睛都跟着闭上了,不敢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已经收势不及,硬生生地撞上银红,将纤弱的银红硬生生地撞了出去,她自个儿用的力气太大,跟着摔倒在地,硬生生地摔得身上都疼,竟是破口大骂起来,“作死的小娼妇,在府里头叫爷们睡坏了身子,到在姑娘跟前装甚么好人。”
银红疼得厉害,一时还起不来,又听着李嬷嬷这般骂她,既替自个儿委屈,又怕自个儿叫姑娘知道自己的事儿,叫姑娘把她给看轻了。“吧哒吧哒”就落了泪来——泪落了两滴儿,到是反应过来的顾妙儿扶了起来,那厢瞧着这惊险一幕的桃红也跟着过来了,也跟着同顾妙儿一道将她扶起来。
顾妙儿刚才是自怜着的呢,想着自个儿同表哥的事还未成,又叫那可恶的秦引章给逼着送上前去露了奶儿叫他吃——又想着小阁老苏枚现更为可恶,先时待她亲近,处处替她张目,到是打着要纳她为妾的想法,都叫她觉得同表哥的有些无望。
她不理会李嬷嬷,同桃红一道扶着银红坐下,才看向经得这一撞头发散乱的李嬷嬷。
李嬷嬷喘着气儿,瞧向顾妙儿的眼神就好似要吃人一样,只她方才一撞,已经是卸了浑身力气,把手指着顾妙儿,“你、你……太太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你对得起太太吗?你自打入了京,不思替太太报仇,如今还要做了温家小儿的外室,叫太太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真真儿的白眼狼!”
顾妙儿冷眼瞧她,“嬷嬷这话说的,到底是为着母亲报仇还是报恩?母亲生前教我许多,我如今想起来到样样儿只教了个皮毛,母亲究竟想凭着我这脸做甚么,也只有嬷嬷知晓了。嬷嬷伺候我多年,我自记得嬷嬷的好,只嬷嬷别将我当三岁小儿了,甚么母亲的银子,甚么白眼狼,甚么为着报仇,无非是我长得像母亲。母亲刚嫁给父亲时,待我也是淡淡的,待我越长越大,母亲才待我越来越亲近,敢问李嬷嬷是为何?”
李嬷嬷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惶,到还硬着头皮道,“太太待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姑娘到还怀疑起太太来,太太岂会这般,太太是真的为着姑娘着想的,只是心里头记着当年的恩怨,想让姑娘替太太出口气。”
顾妙儿见她心虚,就后悔自己先前并未看出来这中间的不对劲儿,如今李嬷嬷异样的举止都叫她看在眼里,才叫她渐渐回味过来,“母亲不管报仇还是报恩都好,我也不去论母亲对错了,可我不过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这个母亲难道不知?我有甚么办法替她报仇还是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