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说罢,毫不留恋的将手中的拉结尔之书还给了拜蒙。
拜蒙沉默的将书收了起来,严肃的向所罗门行了一礼。
这是他为所罗门服务的数年以来,最恭敬、最虔诚的一次行礼。
“我将不辱使命,我王。”
拜蒙那清冷如琉璃的声音,依旧难掩激动——
第97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所罗门和娜芙瑞特举行婚礼的第二年,娜芙瑞特终于怀孕了……当然,远在她之前,雅斯塔禄就已经怀孕了。
可她怀孕了一年半的时间,肚子却几乎不见起伏。而所罗门比起一年半之前,却又是老了许多。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的面颊开始变得有些消瘦,也不复青年时分的朝气。而是整个人都变得沉稳了起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的双眼。
那不像是他的身体衰老的极快,倒像是他身上的时间被单独加速了八倍一样——不光是身体,就连他的心灵也一并加速衰老了。
但即使如此,所罗门的工作效率也没有下降分毫。他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以色列和埃及的各项事务,并庆幸自己将推罗让给了养子。不然的话,他现在根本忙不过来。
虽然娜芙瑞特对所罗门快速衰老的现象感到恐惧,埃及的民众也感觉所罗门法老是不是老的有些快……但祭司们却宣称,说这是因为法老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神的意志和智慧而导致的。
正如背负过重的重物就会受伤一样——这反而说明了所罗门的神圣性。
他们声称,所罗门是透特神的化身。他降临到世上就是为了给地上的人以幸福、富饶和智慧,因而无需渡过凡人的一生。
——之所以祭司们会如此配合,是因为所罗门已然将埃及的祭司阶级整顿重做。大幅削减小神的祭司数量,提高阿蒙和透特神的祭司数量……当然,所罗门不是生硬的直接裁撤,而是潜移默化的对祭司阶级进行了一次改革。
因为埃及和以色列的国情不同,因而所罗门以前在以色列使用过的招数,在这里不能再用一次——那种由省长市长书记官祭司组成的官僚系统,在埃及是不适用的。
那种系统需要极强的监督力。以色列是一神教信仰,因而以先知为首的祭司势力拥有最高的监督力,监察各地执行力度,根除腐败。同时他们因为敬畏所罗门的缘故,监察机构本身也不会腐化的太快。
但埃及不同。
所罗门不打算让埃及变成第二个以色列,或者变成以色列的附属国……他不想改变埃及的多神信仰。
虽然一神教的传承韧性极强,甚至能在战胜国的文化传播中苟活数百年。但在文化融合这一层面上来说,多神信仰却有着更先进的地方所在。
在将来的几百年乃至一千多年中,哪怕以色列完全毁灭,以色列人所传承着的一神教信仰,也将会伴随着所罗门的意志和智慧一直坚韧不拔的传承下去。哪怕是经过蛮族的入侵,或是被高等级的帝国征服,也绝不会断代消亡。
但埃及的多神教信仰,却让他们更容易觉醒科学的火花。也对新文化更加宽容。
所罗门必须保证附近地区的文化多样性。以免他们借着所罗门的思想一家独大,转后盛极而衰——
在他细细的分析过之后,所罗门意识到埃及的多神教信仰某种意义上和爱奥尼亚诸城邦的信仰结构有些类似。
爱奥尼亚地区因为常年的小国战争,让军事贵族有了实际的话语权,因而得以将祭司阶级钳制。同时因为文字在社会底层大规模流传,善于编造故事的诗人阶级也成功控制了公共舆论。在神学被遏制之后,才有了哲学的出现的余地。
而爱奥尼亚哲学对于万事万物内在原由的解释,也削弱了宗教的地位。人们开始从哲学而非是神学中寻找关于世界的解释,在逻辑诞生之后,科学的概念也随即渐渐孵化出来。
所罗门依照这条历史轨迹,在埃及内进行了一次预设性质的改革——他在埃及内开设大量学校,义务教授孩子们新的文字、数学和神学的知识。而钱财和人力则由当地祭司供应。
只要孩子们成绩好,就可以通过塔尼斯城的考试升到高等学校,拥有学习建筑学、工程学、锻造、酿造等知识的权利。同时各地区的升学人数,也决定了这一年当地的神殿可以新增多少祭司。
而所罗门的这次改革,就导致了越是强盛的神殿越容易继续传承,越是微小的信仰就越容易消亡。
对于多神教来说,神殿的数量、信徒的人数便是强弱的根本,这种直接的利益会催促着各方神殿展开政治上的厮杀。
这就像是对好几拨饥饿的野狗扔出去一大块带血的生肉一样。
他们会自然而然的互相争夺起来。同时因为扔肉的人手里没了肉,他们也就不会继续将目光盯着扔肉的人了——这不是他们目光短浅,更多的是因为“伙伴”已经被利益分离削弱。他们失去了对抗扔肉的人的力量。
同时,若是这些神殿互相打起来,那么在政治斗争中落败、成为尸体的那些势力,也会成为胜利者的补品。
如此一来,在几百年的自然筛选之后,最终留下的必然会是少数几个最强大、最有必要性的神殿。
若是将教派的数量减少,使埃及人的信仰生活精简化,也可以有效节省各项人力财力……
……另外一方面,这也可以降低法老管理的门槛。
和同时管辖二十多位神明的祭司的瞎几把管模式不同。只要神殿的种类减少到一定程度,法老将会相当容易进行势力制衡。
无论是哪边比较跳,法老都可以通过支持和他们敌对的一方以起到制衡的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一代法老都在鼓吹自己的信仰,并且打压和自己不适的信仰。
埃及目前的这种统治模式不像是一国之主,倒更像是地方官员。每一届上任的时候,都会将上一届做了半截的工程直接取消掉重建。这样的话,无疑是对人力财力的一种浪费。
按照所罗门的这种改革法,就会让埃及的祭司们逐渐成为天然形成的底层官僚——他们并非着眼于遏制中心权力,而是得到了分封出去的地方权力。
在未来,这或许将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势的分封制……或者说议会制。
而埃及内部因为地区不同而产生的贫富差距,也将会成为阶级诞生的催化剂。
一部分人能吃饱,一部分人吃不饱;一部分人生活富足,一部分人则相对不幸——这种不稳定的、内在的阶级冲突,就会使得一部分觉醒的埃及人开始进行政治上的思考,以此谋求一种更适宜自身的政治组成。
因为所罗门的时间不够,所以他当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先知,不知道埃及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所进行的布置是否会适合未来的埃及人、自己所发明的制度会不会反而成为他们发展的绊脚石。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