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一看,身上的草莽气息就十分浓重,但身上的精气神十足,特别是他进来之后明明也见了他不过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这几人还是将目光死死盯住了他手、脚的位置,双手更是向上压在了刀柄之时,一旦他有异动,许范估计他立马就能被对方一刀劈死。
而在那小孩身侧,左侧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留着胡须,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模样。再仔细看,眉宇间是跟这个小孩有几分相似的。
右侧远一点的地方则是一个文士,对方神态自信,坐姿挺拔,身上的文士大袍穿戴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出身名门。身后有忠心护卫,身侧有名士辅助,看来是他小看了区区一个县长。
沉默了片刻,许范躬身道:“在下范旭,见过诸位大人。”
昀哥儿瞅向自己阿爹,心说又一个不肯说自己名字的。之前谭德就是,落草之后就自号魁星王。这个范旭估计也觉得掉入贼窝太丢人了,于是弄了个假名。
“范公不必客气,坐。”昀哥儿笑道。
范旭这回真确定了,这里竟然真是这个小儿做主。刚才他还以为是李复实在太过疼爱幼子,这才纵容幼子胡闹。
等范旭落座了,昀哥儿才笑道:“范公是哪里人?今日来告知真实姓名,是想叫我阿爹派人送你回去吗?”
之前范旭不走,估计是因为他的随后护卫都死光了,今年刚好叛乱四起。他一个文士,给他钱让他走他也走不了啊,估计走出去没多久就得被抢了。
谭德可以放他走,要说让谭德派遣个二三十个护送他回家,那谭德也没这么好心,所以这范旭只能憋屈地窝在山寨里面耕读。
范旭笑道:“小公子客气,我是西京南郑人氏,此番来此一是为了答谢李大人的恰好将我救出此地,其二确实也是想请大人等战事稍平,到时派遣几人送我回家,在下感激不尽。”
昀哥儿没说话,骞珏忽然道:“南郑范氏…祖上可是燕朝梁国公?”
范旭立即道:“先祖之名,倒是让我们这样不争气的后辈连累了,羞愧羞愧。”
昀哥儿一脸蒙。
他虽然几乎认全了字,也看了不少这个时代的史书,但阅读量还是太少。不像是骞珏这些人,说一懂十,还能引经据典地讲出一堆东西来。看出了昀哥儿不解,李复稍稍压低身体快速跟昀哥儿讲了下这个梁国公的由来。
用昀哥儿的理解就是这个时代曾经有过一个朝代叫南朝,但在中期的时候大概出了一个跟大学生昀哥儿历史上武则天差不多的女性皇帝,女皇帝也比较猛的,当时南朝已经风雨飘摇,境况很差了,是她硬是活生生拉住了这个快要滑向动乱的王朝,愣是给它重新延续了国祚40年,她统治的40年中,把南朝国号给改成了燕。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几个子女都不争气,儿子觉得她夺位南朝,十分仇恨她。本来想传位女儿,但女儿陷于儿女情长,不愿意跟她搞政治最后也没成功,晚年控制不住朝堂无奈让南朝复立,于是史书就将南朝分为了前南、燕朝跟后南,一共享有国祚239年。
值得一说,后南的皇帝因为仇恨那位女皇帝,几乎将她的一些政治策略全部作废,这导致后南国祚只延续30年就灭亡了,而登位得国的就是李家的先祖。
那位燕朝梁国公几乎贯穿了女帝统治的整个政治生涯,俩人是最佳的合作拍档,当时一起肃清朝堂、改革变法、打击边防异族、收复失地…可以说当时的燕朝已经有了中兴之象。
虽然在后南时期,当时的皇帝褫夺了范梁死后的一切荣誉,还重新给他定了一个恶谥。
但历史是公正的,周朝得位后,开国皇帝李鸿武不管是真的喜欢范梁也好,还是为了安抚民心,毕竟范梁在民间的声望很好,于是就给他平反了,甚至还追封他为国公,然后说女帝得范梁就是如鱼得水,他希望周朝也能多出几个像是范梁这样的大才。
李复一通悄悄话,昀哥儿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啊。
有了这层关系,李复倒是对这个范旭有些亲近,所以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不过这事儿得等无食教的事过去后再说,现在也没时间啊。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再过了几天昀哥儿也没法再拖下去了,于是将重伤士兵留下,自己则是重新带着人上路。
不过这回,范旭也一同前往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现在也没事,他也外出走走,如果昀哥儿他们方便的话,带他一个应该也不多。
昀哥儿觉得对方好像是在考察他,大概打着良禽相木而栖的想法。
昀哥儿倒是看得开,立马就答应了。
第74章千难万难与君同行
昀哥儿一行人收拾了一番重新上路,这回原本紧张担忧的情绪早已不见,甚至一路上还有空对重新组合的乡勇兵进行简单的训练、磨合。
重新出发七八天后,之前给昀哥儿飞鸽传信的马义被昀哥儿忘了个干净,却不知道马义已经在西凉山深处兜兜转转了许久。
马义日子并不好过,比如此刻,马义咀嚼着干巴巴的面饼看着前面来找他的小良师。
这小良师名叫白当,之前就在冀州大本营大良师身边活动,因此很受神君张宏大良师下信任。
之前马义编造的孤胆英雄千里追凶的故事,几乎惹得绝大多数的小良师对他敬佩不已,这白当也高看他几分。只是他们钻到这大山里面转了一个多月,迟迟找不到那批金银珠宝,这白当对他的态度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马义心里胆战心惊,但看白当怒气冲冲地过来,立刻起身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白将军吃过了吗?我这儿还有一些白面馍,您拿去一些?另外我想跟您说件事,咱们出来得久了,不少教徒似乎有些风寒了。
虽然咱们不便生火,但这些士兵病重就不好医治了,不如让向导带我们去什么地方先避一避,再熬一些草药救救人。”
说到此处,马义眼眶泛红,竟然流出了眼泪,“白将军,这些使徒对无食教忠心耿耿,他们就算要舍弃身体入无食神国,也该在战场上为神君尽心之后,不该在这样的无名山中啊,我实在不忍心。”
附近百来个士兵听了马义的话,本来心中对他有些怨气,这会儿一下就消散了个干净,反而对他流露出感激之色。
马义小良师果然就跟传闻中一样,不仅是一位好汉英雄,更是仁善仁义到了极点,所以现在乌七八糟的梁国才容不了这样的人啊。
白当听了,脸上怒气却不减。
他来之前,神君就叮嘱过他了,要是这马义找到了金银珠宝就说明马义之前所说是真,要是找不到就说明马义之前都是诓骗之语。
本来白当觉得马义是个英雄,恐怕是神君多想了。
可是一个多月了,马义就带着他们在山中转圈,不是说记不清了就是走错了路,每次都有理由。
白当已经觉察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味!
现在白当看到马义这副样子,只觉得这人虚情假意得很,顿时怒道:“马义,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要是找不到那批财宝,我就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你的殒命之地!至于那些什么教徒休养,你别想着找借口,就算真死了那又如何,就当是为神君尽忠了!”
白当是气糊涂了,他没注意到他话音落下后,那些教徒看向他的面色就有些不好了。
白当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离开。
这干粮他吃够了,所以每日中午他都是带人出去漫山遍野找一些野味吃的,打打牙祭。
等他离开后,立刻就有几个教徒上来安慰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