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对这里有些不熟,拿了文件在手,跟邓仕朗比划周边建筑才确认好自己的位置。邓仕朗很快就离开公园找到他,带他去附近车站搭公交回酒店。
两人一上车,无需挤,穿过空荡荡的车厢到后排就坐。公交驶出比较敞亮的商圈,会经过琉璃瓦砌成的檐门梁柱,再到晾了衣被而灰沉沉的街区。一路穿桥过水,路线似曾相识,从窗晃过的夜景忽明忽暗。
自从邓仕朗跟父母回了香港,他基本不怎么为私事来大陆。很多地方变化挺大,偶尔看一看会有认生僻字的唐突感。不怎么变的是刚才那个公园,尤其是林荫小道,因为昏暗荒寂而无人在意,只有熟门熟路的人才会造访。
他一直不喜欢瞻前顾后,也清楚姚伶回到这里抱着同样的心态,散就散了,都是人生必经阶段,各自看得开才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两三年前或许会松口一些,但时间有点长,双方都已经接受形同陌路的事实。
回到酒店,邓仕朗要继续和Steven准备明天去证券交易公司的事宜。公事很重要,处理的节奏比在香港时慢,他们收工后在外面吃饭闲逛也算是忙里偷闲,但第一阶段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再过多两天就要返程回香港。
他有回到住处先洗澡的习惯,清清爽爽地出了洗手间,看见床边摆着酒店新补上的盒子,突然发自肺腑地不齿。扔都是无意义,翻来覆去多此一举,千万个理由中总会有一个让他们做爱,即使不做也要在边缘试探。他最擅长的是克制和保持边界感,现在却对她有些失衡。
分了手还要再苟且,这与他当初不以为然的定理契合。他原本对维持普通友谊一事有所坚持,现在竟然突破界限,背着女朋友跟ex上床,懊恼之余又继续失衡,更加对自己不齿。如此一来,这简直应验他在床上说的,不疯都要疯了。
想罢都有些头疼,邓仕朗从冰箱拎一罐啤酒,开环就喝。手机亮屏,他读到陈礼儿发来的iMessage。
【陈礼儿Gigi】:这几天怎么样?不可以喝太多酒,回来唯你是问。
他轻叹,叹后是自嘲,之前都是清白坦荡,现在被自己这一弄沦落到心生愧疚。他走进洗手间把啤酒倒入水池,一把扔了,回到床边给她回复。
【DCHayden】:本来在喝,看到你的短信,不喝了。
【陈礼儿Gigi】:乖喇,我等一下去日本出差拍写真,会和你在同一天回到香港。
【DCHayden】:好,记得在飞机上好好休息,落地告诉我。如果那天来得及,我去机场接你。
【陈礼儿Gigi】:锡晒你。
邓仕朗不知是得到安慰还是心软,笑了笑,给她发一个表情回应。他关掉手机,打开阳台,窗帘随风而动,趁着凉意清醒,坐到桌前掀开笔记本,投入到这日剩余的工作里。
姚伶比他们两个都要晚回酒店,她离开公园后去旧家看了一眼,小区是同一个小区,设施和风格不变,倒是住户越来越多,房地产风生水起。
她看完返回酒店,没有坐公交,而是走路,走着走着在坡路撞见三三两两穿校服的学生,插诨打科,谈情说爱,还有在街边疯玩拍视频的,跟他们当年一模一样。
小郁在群里问他们到酒店没有,姚伶掏出震动的手机读完,站坡路的黄灯下自拍一张,随手发过去。
这是她拍得很普通的照片,失焦,学生的脸没有入镜,只有一晃而过的校服,朦胧散影。不过即使拍得随便,小郁都有发现美的眼睛,很快在群里夸赞她拍的照片好看,甚至分享了一个链接。
姚伶回酒店洗漱,给手机充好电才认真看链接是什么。
这个链接不止在小群里发送,还在他们A班的大群出现,老牌学校刚好满纪念周岁,在这个礼拜六举办开放日,让校友回去探望一下,而其余时间校外人员不得入内,所以显得有些珍贵。
姚伶看下来,没有说话,很早入睡。在她睡着以后,一些老同学可能收到她回来探亲的消息,接连圈她出来,然后小郁在中间多讲几句,越来越热闹。不过碍于是工作日,再加上姚伶没反应,他们不久就歇了。
姚伶第二天刚醒,从床边抄过手机查时钟,眯眼读到屏幕入了很多信息。滑进去,瞄到A班和E班的八卦,一些风云人物的近况,还有关于她过得如何的问候。她主动回复几句非常客套的话,又锁屏,蒙头补觉。
邓仕朗是在午饭时间看到姚伶发的自拍,有些模糊,反而带了婉约的美感。她在黄灯下举起手机,皮肤极白皙,颈部线条优美,眼神很漫不经心,身后有他们以前穿的校服。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她的近照,滑下去,才读到小郁发的链接。
他们E班大群与其他班的老同学互通有无,也蹦出很多消息。他没时间一一细看,挑了与他有关的最新一条回复,答应他们有空到学校聚一聚。
晚上忙完回去,邓仕朗扯松领带,喝口水,打算泡温泉放松一下。他问Steven去不去,Steven早有此意,他们一拍即合,上顶层的温泉翠林。进去以后,Steven喜欢有点古怪的红酒池,邓仕朗则选了一个可以养生的中药汤池,分开休憩。
邓仕朗刚下去,闻到当归之类的药味,从氤氲的雾气中见到闭目的姚伶。
池里只有他们两个,她挽了头发,半露肩胛,可见的肌肤都被蒸得粉红透亮,即使旁边水有动静,也没有给一个眼神,安安静静地泡着。他不作打扰,靠着瓷砖,一边泡,一边看手机,抽空细读E班群里的信息。
过去十几分钟,姚伶睁开眼睛,动一动,才发现对面泡着的是邓仕朗。他正在看手机,姿势有些闲暇,单手搭瓷砖边,另一只握手机,因为水波的流动而察觉出动静,移开手机看她一眼,接着放回脸前。
泉池嘀嗒,水雾缭绕。姚伶换个方向,趴于瓷砖,双手搭着,轻垫下颌,背对他,问:“为什么不去红酒池。”
“头痛。”邓仕朗一边回复她,一边滑下面的消息。
“这样。”姚伶看着对面搭建得当的植物,自养的蝴蝶踮足叶子,扑闪翅膀。她泡得很放松,又问:“下面不痛,还能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