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皇子只是带兵入宫,此事到有回转余地,毕竟他以为圣皇已死,而二皇子连同卫夫人秘不发丧,显然是打算偷天换日。他如此做才显得十分有魄力,更有手段,毕竟调动西拦士卒可是不易。
可大皇子却犯了一个最大的错,那就是圣皇领诸公从承德殿出来后,大皇子不曾听圣皇之言退兵而出,更不曾搁下兵刃而贺圣皇安康,反倒有持利刃一搏之意。
如此此事的意义便变了,原是拨乱反正,可现下到有了弑父谋乱之嫌。
圣皇非是心慈手软之人,哪怕那人是至亲血缘,皇位权利之下,本就无父无子无兄无弟。自古史书记载,君王更替而导致的兄杀弟,弟杀兄,父杀子,子弑父,妻谋夫,夫杀妻的比比皆是,难道还少吗?
若是寻常皇子,圣皇早就容不下了。可偏偏那人是大皇子,无论如何,圣皇是对大皇子下了心血的。
他是长又是嫡,身份再好不过,大义上全然站得住,也可为之后大顺皇朝传递起个好头。加之他自小更是文武双全,深得圣皇之心。
圣皇诸子诸女之中,怕也只有大皇子同二皇子是当真让圣皇有些父子之情的。如此,圣皇才迟迟不愿处死大皇子罢了。
只是谋逆弑父之罪实在非同小可,许典相信圣皇会想明白的。
承德殿居室,圣皇端坐在案台一侧。
这会儿圣皇神色算不上好,居室也不曾收拾了。只方才指了许典的利剑叫圣皇拿来放于了案台之上,屋中本就有些暗沉,偏生一道利剑寒光恍惚的印在圣皇面颊一侧,实在叫人心惊。
寇连进。
寇连进心一跳,赶紧拜伏到圣皇跟前。
将石少韫、庄吉及管盖三人传来。
是。
寇连进不敢耽误,一刻钟不到,石少韫三人就到了。如今他们接了大顺官职,石少韫在医道院入职,庄吉入了太乐署,家眷也接来神都定住了。那管盖连着他的紫薇道徒子徒孙都进了太史监,算是跑不出圣皇的手心了,只能徒呼奈何。
是以这三人总算知晓了皇权之威严,也就少了几分傲气,恭敬向圣皇拜伏而礼。
圣皇一手轻轻搁置在利剑之上,开口却道:三位皆是有道的高人,朕想问一问这世间可有光阴回溯之法?
石少韫三人先是不解,而后惊讶,再之后同时摇头。
圣皇,自古光阴难留,这回溯之法不说我等三人,便是真正得了道的仙人也是没有办法的,还请圣皇万万恕罪。
闻言,圣皇到也不曾发怒。实在他也知晓他如此所言多有荒唐,昨日光阴便如奔腾水流,一旦奔涌而下又哪里可能逆流而回呢。
罢了。圣皇轻轻敲打了下利剑,神情不明,颤鸣之音叫石少韫三人都不由皱眉。
许大人,许大人,许大人等等我
许典一路深思忧虑,故比着以往走的慢一些,更是时而叹气时而凝眉为难。快到天和门时,只听到有人颇为着急的唤他。
许典回了头去看,却见一二百米处,寇连进挥着手正在朝他跑来。
寇连进速度不慢,片刻后就有些喘气的站到了许典跟前,许大人,我有事寻您,幸而您今日走的慢些,还叫我追的上。
我如今不过天和门寻常士卒,寇大人客气了。
寇连进稍叹了口气,只见他往四周一看,登时附近的士兵都退远了些。
许大人,此乃圣皇口谕,着您此刻便启程去追小侯爷,万万将人留在原地,圣皇办些事随后就到。
圣皇不再信任许典,可若是去留赵澜,许典再合适不过。
骤闻寇连进所言,许典本有些恍神的目光立时凝聚,圣皇之意是
许典话未说全,可寇连进自然知晓其中之意。故见许典目光瞧来,寇连进也毫不避讳同他对视。
见许典明白了其中之意,寇连进深深吸了口气,竟是后退了几步,而后双手一甩再慢慢交叠于胸口,复又长推而出拜伏,却是向许典行了一个大礼。
寇大人!许典一怔,寇连进虽是宦人,可他是因伤而入的宫,加之是圣皇跟前的红人,往日间寇连进也是颇为桀骜之人。
他看似对谁都见面三分笑,可真能叫这大宦人如此的,除开圣皇,这天下也剩不下几人了。
寇连进只不叫许典搀扶,一礼行完之后,寇连进这才缓缓起身。
因小侯爷一事,圣皇这些时日辗转难眠,心中痛楚,再下去圣皇的身子怕要熬不住了。许大人您该知晓天才方才归于一体,圣皇在,天下人就会畏惧圣皇的威严而不敢谋逆,一旦圣皇有恙,大顺七州六府怕又会再生波澜。
这些时日来,圣皇点点滴滴我都瞧在眼中瞧在心中,对待小侯爷,圣皇已然至情至圣,也只有小侯爷当真叫他入心入骨,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叫他如此了。
许大人,你可懂我话中之意?小侯爷出不得岔子,他必须要回来,这天下间圣皇没了谁都可以,只有他不行。
故我在此拜求许大人了,无论如何许大人都要做到这件事,否则你我就都是这大顺天下的罪人了。
许典沉默无言般瞧着寇连进,半晌,他方郑重点头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将小侯爷留住静待圣皇。
寇连进见许典应下,当下也不耽误,只叫人送来一匹快马递给许典,又问他是否要回府带些衣物,而后便尽快出发。
许典自又应下,立时牵马而出。
宫外周璩承府邸。
如今的大皇子府邸虽在昂贵的神都仍旧占了好大面积,可到底比不得寻常了。不说府邸之外有士卒守卫,不会叫府邸之中人轻易外出,便是府中宫役仆从也遣散了大半。
少了仆从,府邸大些反倒不便,好些地方无人洒扫,竟然显露出几分寂寥落寞来。
嫽夫人比着往日,穿着打扮清淡了不少。
这日,她亲下厨房那儿熬煮了点碧锦粥,如今周璩承伤了身体还在将养,在吃上便需要注意些。
一路而走,见不少地方堆积了些许落叶,嫽夫人也只得心中一叹,面上却不曾显露。
待到了周璩承长呆书房处,开了门只见周璩承一手纸笔正在改一张乐曲,嫽夫人却只笑了笑,不似往日凝眉叹气,而后忧心忡忡般劝解周璩承不该如此醉心旁物。
嫽夫人虽不是绝色,但却是个聪慧人。
医道院的大夫瞧了好几次,那位石少韫老道也看过了。周璩承的左手虽保住了,可日后却不能提重物也不能轻易活动,再往回甚至还会逐渐萎靡失力。
周璩承这是落下了残疾了,大顺再如何也不会要一个身有残疾的皇子做帝皇的。如今周璩承如今已经失去了继位的可能,故嫽夫人也就不再时常劝他多瞧一瞧那些治国言论之书了。
如此一来,这些时日周璩承偶也有几分烦闷,便时常同嫽夫人交谈解闷,如此倒是同原先并无多少情谊不过相亲如宾的嫽夫人感情好了不少,慢慢更是亲密如无间了起来。
当真是患难夫妻更能叫人体味诸事百态。
嫽夫人这会儿进了门,见周璩承只单穿里衣便去给他衣物,该再穿些的,您如今手还养着,若是再得了其它病怕就要不好了。
周璩承笑了笑,将手中笔墨搁下,眉宇间却是温和了许多。
这大半月来,他虽被幽禁了,可周璩承反倒慢慢的慢慢的觉得轻松了起来。
他原先时常紧绷的那根弦不见了,他不再是大顺皇朝嫡子长子,不再是魏皇后心中期盼的那个文武全才的儿子,不再是嫽夫人眼中的未来的圣明帝皇,亦不是需在圣德上皇跟前永远小心谨慎却又时刻讨好叫他开心的继承者。
他是周璩承,只是周璩承。
他可以闲来无事睡的晚一些,不必上早朝仪,不必每日应对圣德上皇。他可以随意瞧瞧乐谱,一人自得其乐下下黑白棋,却不必听魏皇后同嫽夫人的谆谆劝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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