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的,我掉了许多眼泪,用袖子擦了几次都擦不干净。
梁川把我搂在怀里,我的头埋在他胸口,只有偶尔抽噎的声音,这个时候他就会拍一拍我的背脊,安慰我两句。
他说他知道错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却摇头,说不值得。
我不值得你喜欢。
你是金尊玉贵的梁川,我是卑微可怜的姚安。
能嫁给王老板,都算是我高攀。
你比谁都清楚的,我的过去是十足的不堪…
怎么会爱上我呢,你真是糊涂了。
而且…
说话之间我抬头看,声音不大,却足够他听得清:“而且我恨不得你去死,你喜欢我做什么呢。”
梁川伸手替我擦眼泪,说跟我闹着玩呢,我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然后又把我搂住,说好困了,想睡一觉。
“朱三儿怎么样了?”把眼泪擦一擦,我突然开口问他。
“死了。”我问,他答的也干脆。
“那他的家人呢。”
“早扔海里喂鱼了。”
“朱三儿怎么死的?”
“打死的。”
“你做的?”
“那不然呢?”梁川低头看我,见我头发乱糟糟的糊在脸上,还跟我说:“你像个小疯子。”
“你才是真的疯子。”
梁川挑眉,让我猜猜问什么把朱三儿留到现在。
我当然不懂了,梁川这个人我真的琢磨不明白。
可他跟我说,朱三儿这几年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妻儿老小都以不同的方式在他眼前死去,都死差不多了之后,我就叫人寄相片给他。
“什么相片?”
“他家人惨死的相片。”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问他:“这就是你留着他的理由。”
“不充分吗?”
甚至他还理直气壮的反问。
无话可说,梁川比我想象中还要坏,难怪他一直叫我谢谢他,这样看来,他对我是手下留情许多的。
他看我一眼就明白,又摁着我的脑袋把我紧搂在怀。
姚安,都过去了。
亲一亲我的发顶,又一次的,梁川这样跟我说。
真的能过去吗?
我自顾的摇摇头,比谁都要明白。
翟香芹死在一个很漂亮的傍晚,那天早晨她还来找我,看我抽烟就伸手要一颗,我给她点上,烟雾朦胧的,她在里面坐着,稳的像一尊佛陀。
很久之后她才叫我名字,姚安,你是慧妮儿吗。
可有点奇怪,她这样问我。
我说怎么会呢,我是姚安啊,你又糊涂了。
她抓着我的手放在她苍老枯瘦的掌心里,我的掌纹被她一寸一寸的抚摸。
她说梁川不是个好孩子,几岁的时候就出去讨食吃,家里条件不好,他妈怀了三次孕,爸爸是不同的三个男人。
日子很苦,她一个人也都给养活了,梁川是做哥哥的,承担的自然要多一些,从小到大很少有人疼他。
你都不知道,慧妮儿死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哭,怎么说呢,像个小孩子似的。
慧妮儿是自杀的,她总说五十万好多啊,哥哥一个人,怎么能办得到呢,我已经长大了,能帮哥哥分担许多了…
好多人欺负她,南仔湾就是那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廉价,她出去卖一夜,最多的时候也才挣九十块钱,杯水车薪罢了。
后来遇见了几个流氓,本来说的是六十块钱,可临了临了就只给了五十而已,慧妮儿不甘心,跑过去跟人理论,这一去就没能回来。
梁川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她叫几个小流氓给糟蹋了,也是梁川得罪了人,找到慧妮儿这里了。
好大一个仓库,慧妮儿什么也没穿的在上面吊着,她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地方,到死都没能瞑目。
一地的血啊,都是慧妮儿身上的,说着脚尖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那时候她才多大呀,十七岁而已…
说着说着,老太太就笑起来,她又问一遍:“姚安,你是慧妮儿吗?”
我摇摇头,依旧坚持:“我是姚安。”
她努力睁了睁眼,贴的很近才把我看清,然后叫我别笑话她,人老了,总是糊涂。
你们两个真挺像的,怪不得孟怀那孩子喜欢你。
慧妮儿活着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弟弟,那个时候孟怀还小,放学回来就看到慧妮儿的尸体躺在院子里。
他愣了很久才小声的抬头问:“婆婆,姐姐为什么睡着了?”
“天还亮着呢…”
你觉得他不懂吗?
其实他比谁都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