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
篮球队聚餐的包厢在一楼，而融媒体中心的在二楼。知道他在楼下，海砂吃饭的全程坐立不安心神不定，一会儿问柴柴今天的自己是不是特别丑，得到她“不施粉黛更显我见犹怜”的正向评价后，便时不时伸脖子留意楼下的动静，明明滴酒未沾却每十多分钟就往楼下的卫生间跑。他在跟前的时候不敢正眼瞧他，分开了却又忍不住想见他。再一次上楼，海砂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大王隔壁，决定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海砂清了清嗓子，胳膊肘撞他：“刚才楼下遇到那个的男生，你们怎么认识的？”大王满脸骄傲地炫耀：“我们澜城八中的，他在我隔壁班，我们高中的风云人物，跳街舞超帅的。”海砂抿口果粒橙，眼珠子机灵地一转：“你隔壁班，那不就跟你一个年级吗，复读了？”大王摇头：“不是，他高二那年有事请了一年病假，所以晚一年参加高考。”她皱眉纳闷：“病假？他看上去像需要请病假的人吗？”怎么看都是热爱运动身体健康的五好青年啊。“那就不太清楚了，我跟他就打过几次球，微信还是开学时从八中校友群里加的，他今天来约我打篮球，我说部门有聚餐走不开身只能推了。”大王贱兮兮一笑：“怎么？难道你看上的学弟就是他？”“才不是呢。”海砂忙不迭否认，眼帘下垂不敢看人，急中生智胡诌了个理由：“我有个朋友喜欢他，让我帮忙打听打听。”“哦。”大王轻嗤：“一般这么说的都是自己有贼心的。”她虚张声势地大声强调：“真的不是我！”大王摆手：“是不是都没关系，反正结果一样，当时我们学校里追他的女生特别多，没有一个人成功。”海砂扯唇皮笑rou不笑：“哦。”大王劝解：“不就找个人谈恋爱嘛，照我说你干脆答应杜驰得了，人也是帅哥，一样的。”今晚聚餐到场的成员不多，对海砂有意思的杜驰临时有事就没来。海砂反驳：“哪里一样，只有你们男的觉得一样，眼里只有美女和丑女之分。”“还有啊，你们以后少在群里乱点鸳鸯谱，影响不好，我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她端起玻璃杯将里面的果粒橙一饮而尽，用力将杯子一放。不就是难搞一点而已吗，她不虚！海砂最后一次跑往楼下的卫生间，尹辰岚他们已经离开，她这才敢靠近他们的包厢，桌上的杯盘狼藉尚未收拾。她站在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包厢，心跟着一块空了。部门这边吃的也七七八八，拒绝大王柴柴转战KTV的提议，海砂编出个姨妈在身不宜饮酒的借口先走一步。夜晚的小吃街热闹非凡，学生们三五成群外出购物觅食，她独自一人穿梭在人潮里，街道两旁霓虹闪烁，商铺生意红火，满目繁华烟火景象，她的心情却陡然低落下去。明明前一刻还在和朋友们把酒言欢，因为喜欢一个人，性格都变多愁善感了，情绪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在半空里忽上忽下，途径的烧烤摊老板搬出影响话筒露天K歌，有女生声嘶力竭地高唱《我爱的人》，她以前从不关注这些，现下听在耳里，只觉字字诛心往人肺管子戳。她手伸到衣兜里掏出手机，跟他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前天中午，今晚之后她又可以继续sao扰他，可海砂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她难过地发现，她两天没跟尹辰岚聊天后，他也没有过问一句，她和他之间，全靠她主动，那些你来我往的暧昧火花，更像是她对他的言辞过度解读后得出的产物，不着边际，自以为是。她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站在灯光暗淡的路边低头打字。能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点呀。她在心里默念，纤细的手指点击软键盘一字字输出，正在拼“喜欢”两个字时，身后有人按铃，脚踏车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两下，她低头侧身避让，对方的车轮从她跟前碾过，白衣掀起一缕几不可察的微风。海砂睁大了眼，察觉到了那一丝的特殊猛得抬头。他单手扶车头，另一只手拎了个花纹繁复的透明购物袋，海砂认出购物袋出自学校东门外的那家蛋糕店，因为她正好是店里的常客，时常去买他家的烤面包当早餐吃，前几天还送了尹辰岚两个，当时他的回答是没吃。真的没吃吗？海砂定睛细看，男生背影清癯，两条长腿悠闲地蹬车，购物袋里盛装的正是黄油色的烤面包，在昏昏路灯的烘托下尤其诱人可口。她咬唇压住嘴边的笑，却无法掩饰眼角眉梢间的得意飞扬，低下头去将刚拼出的字一个个删除。她或许已经找到了答案。脚踩清冷的月光，海砂一路哼歌，兴高采烈地推开寝室大门：“猜猜我今晚遇到了谁？”田梨打游戏正入迷，懒得猜直接给答案：“你男人。”“正确，你好聪明。”海砂蹦蹦跳跳地走近田梨，将一杯珍珠奶茶放在她的桌面上，连吸管都预先插好了。田梨余光瞥见，起身张嘴叼住吸管先喝一口解馋，打趣道：“你现在的状态很像吸够了阳气的女妖精。”她昂着下巴，眼神灵动，“差不多吧，我争取在学期结束前坐上他的车后座。”刚才上楼前她特意绕了几步路到竹园门口，对着他的座驾拜了三拜以表歉意。田梨提醒：“他的山地车好像没安后座。”“那就坐前杠上。”游戏里的自己还是死了，田梨手机搁到桌上适才抬头，边嘬奶茶边说：“一步到位，直接坐他腿上不是更好。”坐尹辰岚的腿上？她想起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双腿修长有力，跑跳俱佳。海砂羞红了脸娇嗔：“谁想坐他腿上了！”说着掐她的胳膊，捧着牙刷杯嗖一下溜进了卫生间。流氓！她边洗漱边听歌，田梨听着节奏轻快的音乐，正如室友激动雀跃的心情。往脸上涂抹一层水乳后，海砂揣着手机爬上自己的床，蜷在鹅绒黄的被褥里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两天没聊了，该说些什么呢？她两根手指抠着下巴，忽而又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边，自里面拿出一顶墨绿色的贝雷帽举在半空，打开手机的照相机对着咔嚓拍下一张发给他。一只小海砂：绿帽.JPG一只小海砂：前天和室友逛街时买的，你觉得怎么样？尹辰岚坐在电脑前，手机就在旁边，第一时间看到了新消息，准备打字的动作一顿。前天？周五？尹辰岚盯着手机屏幕，回忆那天的自己，浓秀的眉微蹙。他做什么了？海砂等了近两分钟没见他回复，又发过去一条。一只小海砂：我知道你在。他正在输入时，她看见了。YCL秒回：嗯，我在。后面两个字加快了大脑中的多巴胺分泌速度，好像他就在面前，海砂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引用绿帽图片。一只小海砂：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尹辰岚往前翻阅周五的聊天记录，神色不变地回复。YCL：没有。海砂吹胡子瞪眼的放下手机。气死。2422寝室里，张成终于又逮到了机会调侃：“哎哟，看来田螺meimei这是想起你了？”另一个室友欢呼：“看来我们明天的早餐有着落了。”尹辰岚抓起几个新买的面包扔向他们，将手机揣在裤兜里，拿上装脏衣服的盆去了外面。走廊上静悄悄的，唯有洗衣机的嗡嗡运转声，他找到一台空闲的将今天换下的衣物放进去，十来分钟过去了，裤兜里的手机依然静悄悄的。他走到窗户边，面朝一望无际的夜空拿出手机，斟酌后输出两字。YCL：晚安。海砂正在背唐诗宋词让自己平心静气，看见消息时冷冷哼了一声。一只小海砂：哦，晚安。她无法克制自己不理他，却又希望他能发觉字里行间中她的不开心，消息发出去后等回信，谁知再也没了下文。“你们又怎么了？”宿舍十一点熄灯，沉迷游戏耽误了洗漱的田梨摸黑爬上床，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动静过问了句。海砂在夜色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忿忿地低语：“不解风情的可恶理工男。”“......”回寝室那会儿还时浓情蜜意的样子呢。田梨无法理解，提醒她：“早点睡吧，明天周一。”海砂睡不着，她翻个身脸朝下趴着，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约莫半小时后，窸窸窣窣地又爬去捞放在床尾的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她扁着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扁快速打字。一只小海砂：你就是根木头。一只小海砂：害人失眠的讨厌鬼。一只小海砂：不许喜欢别的女生，否则你死定了。以为他已经入睡，她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每条消息发出后立刻就撤回，毕竟还处于敌上我下的状态，没有跟他正面硬杠的实力。她骂完就打算息屏，哪曾想屏幕上方竟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YCL：怎么撤回了？她傻愣愣地眨巴眼。一只小海砂：你还没睡？不是互道过晚安了吗？YCL：睡不着。一只小海砂：......YCL：我全部看见了。海砂死死攥拳，指甲掐进掌心忍住没叫出声，下腹一抽涌出一股热流，她慌忙打开手电筒一看——果然。这两天满脑子都是他，把生理期的日子给忘了。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去卫生间，回到床上后忿忿地控诉。一只小海砂：都怪你，把我的大姨妈吓出来了。无语的人换成了另一方。YCL：......YCL：多喝热水吗？滚蛋吧，耿直系男友发言。她自黑暗里抓来一只抱枕蒙住头脸，压下空中蹬腿满床打滚的冲动，好半晌了稍稍冷静。一只小海砂：我真的要睡觉了。YCL：嗯。一只小海砂：你也早点睡。一只小海砂：猫猫晚安.JPGYCL：晚安。尹辰岚偶尔熬夜，消息出去后，他在黑暗里浏览别的网页，又过了十来分钟才放下手机。已经是周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