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冷,剧烈的疼痛,绝望的呼喊,挣扎的叫嚷,一次又一次,朝着那个缥缈的歌声,朝着那似乎无数次呼唤过他的声音。
“公主……”
床榻前,张谓看着自己敬佩的那个男人前所未有的虚弱的躺在床上,却依然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眉头逐渐紧蹙。
他身边还站着刘致远、陈量、辰翁、邵卓、陶冶……七八个跟随齐闻并不久的幕僚,虽然大家同舟共济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可彼此之间,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他是荀子学派的人,追求的是以仁治国,但也要依法治国,法度如今丧乱,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而齐闻显然和他有着相似的政治主张,所以他不在意齐闻的年纪,只看好他和姜霞的同盟。
狡猾的姜霞是斑斓猛虎,他见过一次就笃定,未来没有人能是她的对手,她根本不遵守规则,而且又极其擅于利用规则,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技近于到道,既有天生的才智,又能融会贯通,运行得当。实在是可怕。
如果不是她唯一的妹妹嫁给了齐闻,张谓还真的不敢跟着齐闻。他总觉得,姜霞看世家的眼神,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不过他看得清,别人未必看得清,至少在齐闻的帐下,就有不少人希望齐闻倒向世家,他们努力展现自己的价值,希望齐闻可以和公主分割。在姜霞手底下干活,作为缓冲她和世家的润滑剂。
这些人非常有用,毕竟在世家都战战兢兢,远离齐闻或者对他恨之入骨的时候,他们却站出来,为齐闻所用。特别重要的一点是,如今,普通人是无法读书的,察举制演化到现在,不是士族根本做不了一点事。
齐闻就是长十八条手,那也一个人干不完管理数百万人的活。
所以,这些人尽管和齐闻想法不同,但他们毕竟是属于世家当中的投降派,有存在的价值。平时齐闻状态好可以压制他们。
可如今他危在旦夕,这些人便首鼠两端,开始自乱阵脚。
张谓以齐闻病危的消息把他们扣在这里,就是怕他们趁机去找人投诚,直接让现在稳定的局势毁于一旦。
“诸位,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城内的名医认为外服内用,靠司徒自己挺过去,而域外神医则认为需要给伤口放血,直接处理伤口来治病。神医是司徒公昏过去之前,自己决定叫来的,其他名医是我们叫来的。现在……到底用哪种治疗方案,还需要诸位商议得出个结果来。”
张谓不咸不淡,维持着面色的平静,他生的面容端正,四肢修长,仪表温文,三十多岁的年纪,在众人之中,一贯行事见教算无遗漏,深得大家的佩服。
可看他也无法抉择的样子,大家不由慌乱。
年纪最大的陈量一贯话很少,却也是世家的领头羊,年轻人都爱看他的眼色行事。
眼下齐闻昏过去了,张谓又表现的还算冷静,他却难得睁开眼睛来,犀利的看向张谓道:“你我又不精通如何医治,我们这些人出来商议有什么用。张长史还是省省吧,让大夫们自行商议,更显专业。”
张谓言简意赅,直指重点:“他们僵持不下,无法耽误下去。”
“一理通万理同,我等不会医术,但却不代表我等无知。谁说的有道理是一目了然的,即便不明了有些事也是越辩越明。我支持请医者出来说给诸位听听,大家好做决策。毕竟,公主如今跑了,齐司徒没有亲人,只剩下我们了……”
陶冶眼高于顶,面对比自己资历和年纪还有辈分都大很多的人也依然无动于衷,他像是天生的刺猬,总爱扎人。
遇到这种时候,他出来搅局,总是快速的。
但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其他人听到,不少人点点头。
张谓看向他,知道他这是利用人的自负,明着帮助自己,实则得出了一个两边都无法反对的提议。
狡猾的很。
但张谓还是颔首点头,缓缓开口:“那就请医者出来议论。”
于是三位名医鱼贯而出,不多不少,正是当时为刚刚来河内郡中毒的公主治病的三人。
三人阐述了一番自己的看法,众人听罢……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无知。
他们只勉强听的懂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