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本应跪着的贱民也敢站着同国王说话了!
理查德自觉受到了严重羞辱,竟气得直接站了起来,阴郁又愤怒地喝道:“说!放心,不管你今天说了什么,我都以国王的名义,赦你无罪!”
士兵不懂王室和贵族之间的纠葛,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位国王手中早已经没什么权力了。
但在他固有的思维认知里,国王还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因此,得了这道旨意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慢慢转述起反抗军那位头领的话了:“他说……”
——你们派军队来打我们,我们就反过来将这些军队统统歼灭。
——也许在你们的心中,我们只是一批贱民,愚蠢痴傻、不懂思考,只配受你们的欺凌和压榨,如同一群会说话的牛羊,哪怕会说话了,也只是在农田中弯腰、低头干活儿的牲畜。
——但现在,我要说,牛羊不想再被压迫了!
同一时间,在那间汇聚着很多人的强盗酒馆里,杰米也跳到了桌子上,正在积极地煽动人心。
他挥舞手臂,大声地喊着:“……都醒一醒吧,各位!别再欺骗自己了,国王和贵族们为了自身利益,已经彻底放弃你们了!他们无力抵抗起义军,便要把无辜的你们派上战场,用你们充做一排排的肉盾,来为他们拖延更多时间,好方便他们逃走……”
“路易斯大人,这是真的吗?”
酒馆老板忍不住问:“他们真的抓了我们去当战场上的肉盾吗?真的从此不再管我们了吗?”
“笑话,他们什么时候管过你们呀!”
杰米提高音量大声地说:“至于肉盾,你们还以为我瞎编,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不会打仗的人被抓去参军,也没个时间训练,只一股脑地往战场上送,那不做肉盾又能做什么?”
一时酒馆里都没人说话了,气氛极为压抑。
杰米继续说:“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才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瘟疫,我们需要的是关心人民生活,愿意让这个国家从疾病中恢复,从此变得更为健康的人!”
“唉,我不敢说自己是这样的人,可我确实为此尝试和努力,但是……”
所有人殷切地望着他,想要得到一点儿好消息。
可杰米的面色却越发沉重起来,又将假话说得同真的一样,仿佛他之前不是被旧贵族抓走,而是去为民请命了,足足顿了好半响才说:“没人理睬,没人在乎的……”
酒馆里的人们全哭丧了脸,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时候,杰米便再次高声呼吁:“你们要放弃了吗?你们要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被强拉、驱赶着走上战场吗?”
“你们要看着自己的老母亲被粗暴地推倒在地,只能无助地哀哀哭泣吗?”
“你们要看着自己的儿女从此以后失去依靠,从此乞讨过活儿吗?”
“这世道黑暗如此,难道你们只想到了忍耐,却想不到要去改变吗?”
“你们甘心吗?”
与此同时,王宫里。
士兵还在陆陆续续地说着。
许是被反抗军用死亡威胁过……
那么长的一段话,他都记得很牢:“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改变,你们口中那群会说话的牲畜也要翻身做人了。”
——疯帽子老师曾说过,人与人之间本不该划分出什么等级,所有人都应该是平等的。
——疯帽子老师还说,你们总喜欢将自己放得高高在上,却拼命将我们打压到低低的,可你们忘记了,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而且,我们的人数还比你们的人数要多得多,我们集合在一起的力量也比你们的力量要大得大!
——不论早晚,你们一定会被我们打倒,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因为,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制度,是可以凌驾于人民之上的!”
拥挤的强盗酒馆中……
杰米还在煽动人群:“听着,大家!我们不能任由那些祸国殃民的混蛋们继续主宰我们的命运!我们也不能任由那些糊涂虫们继续想当然地处理国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早已经将我们压榨得够够了,连血管里都再也榨不出一点儿血色……现在,我们还要继续任由他们将手无寸铁的我们推向战场吗?”
这话引得好些人心生同感。
因为强盗酒馆中的人员结构复杂,不只有普通平民,还有一些家境富裕的商人和爵位不高的小贵族们,所以,杰米不好一味去说平民百姓的困难,自然只能围绕近期军队胡乱征兵的事情说个没完,又将征兵的危害往夸张了说……
幸好这些年国家境况糟到极点,而征兵一事也确实激起了好多人不满。
所以,他的这一番话,哪怕有夸张,依然很轻易就激起了大家的情绪,没人觉得杰米包藏什么祸心,反而都认为他说得有理。
再加上之前……
杰米被旧贵族们抓走时,也曾在这里专门表演过一通忧国忧民(其实,当时是为了在人前留下个深刻印象,使抓自己的人不敢轻易动手杀他,也方便救自己的人过来查找线索),以至于现在竟成了前后呼应的格局,衬得他一派殷殷报国之心,以至于酒馆里的人都要拿他当真正的爱国志士了,不去想他其实纯粹是为了多忽悠一些人来跟着自己搞事。
于是,人人激动,个个喝彩。
杰米趁热打铁,再次高举起了手:“我们从不畏惧战斗,但我们不该如牲畜一般被驱赶向战场!”
周围竟传来几声啜泣,应是家中已经有被拉走参军的人了。
杰米当即喊:“你们现在要怎么做?告诉我!怎么做?继续忍耐吗?”
所有人都抹着眼泪,大喊:“不,我们不忍耐!”
“我听到有人在喊‘不’了。”
杰米卖力吆喝:“但只有喊‘不’还不够,我们必须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