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怕。
不要以为他是乡下人。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每任县太爷来,也是这个架势——还有架子更大的。这个人还不算什么。
不管来的是谁,他也是想看就看,想喊喻正就喊喻正。县太爷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别人可不知道,如今庙堂的那位,往上数五代,还和他拜一个老祖宗的坟呢!
马背上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反而勒着马站在那里,和他唠嗑了起来,“忙啥呢?这些都是你的地?”
“我拔草。”挥了挥手里的杂草,他挺直腰,又往空气里指了指,“这块,这块,这块都是我的——诶诶诶,”
他急了起来,就要跑过去,“勒住你的马,别吃我的胡豆苗!”
有人走前一步,先一步挡住了低头啃食的马,男人咧着嘴笑了起来,翻身下了马。
“来给我和这个老乡合个影,”他笑了起来,“也好拿回去给我家里人看看。”
“应该的应该的,”有人附和。
合影他也不怕。
老乡拿着杂草,穿着布鞋,挽着K脚,站在了他心爱的胡豆苗前,和这个高大的男人合了一张影。
那个怕晒的娇气女人就站在马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长的倒是可爱,白白嫩嫩的,吐着口水,东看西看,就像是电视上的那种娃娃。
“老乡怎么称呼?”
照完了相,男人和他握手,又摸出了烟发给他。他摸了摸身上,没带打火机。男人阻止了来人,从身上摸出了打火机,亲自给他点了烟。
然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根。
倒是个懂礼貌的后生。
“咳咳!”
男人叼上烟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了女人的咳嗽声,在安静的背景里,显得有些刻意。
“免贵姓喻,喻正那个喻。叫前进,进步的进。”抽了一口烟。老乡拽了下文,又看了一眼那个不懂事的女人,回答道。男人发的这烟味道怪怪的,不是他平常抽的那种,抽了一口,他拿下烟,又看了看。
没有牌子。
是个杂牌货。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站在路边,沉默的和他抽起了烟。
“收成好不?”他又问。
“还行,去吧,你忙你们的,”
来客已经很客气,一堆人加一匹马都在这里等着。老乡抽了几口烟,已经大肚的不想再纠缠那几颗被啃的胡豆苗,挥了挥手,心里还记挂着剩下的活儿,“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就是五个老坟,三间房子。喻长青的兄弟姐妹,两个在文塔,五个在这边——”
他顿了顿,“都是一个村的,我们平时都照料着呢!”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看见了什么似的,往下伸出了手。痈审的泥土松软,他伸手,拔出了一窝白色的小花。
“给你。”他叼着烟,把带着泥土的野花丢给了人群里的那个女人。男人又拍了拍老乡的背,取下了烟,“那我走了。您接着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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