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穿着白色鸽牌羽绒服的女人站在缴费处排着队,右手拿着手机接着电话,左手拿着一张银行卡和两张住院证,还有一张身份证。
她踩着高跟鞋,不自觉的挪着步,鞋跟在医院的地面上发出了不耐烦的响声。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怎么可能垫钱?”她皱着眉头,“我把住院手续给他们办完就回来——他们自己有钱,我就缴个费。”
“好了好了,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不和你说了,嗯,嗯,就这样。”队伍马上就要到她了,她又匆忙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张住院证。
一张写的余恒,腹部开放x损伤,要交两万,一张写的连月,早产,要交五千。
一个躺在四楼,一个在八楼抢救。
男人没意识了,那个孕妇还有意识,刚刚还给了她卡和密码还有身份证。
嗯,只有她有身份证,她朋友没有身份证。
女人把单子递了进去,收费员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怎么缺个身份证号?”
“抢救去了,人都昏迷了,没有身份证。”她回答,“我就是路过的。”
收费员转头问了谁,又打了一个电话。
“两万五。”冷冰冰的声音从柜台传来。
她输入了密码,柜台里的打印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始滴滴答答的工作,她松了一口气。
有钱就好。
垫钱,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是穷学生,没钱。
拿着住院卡出来的时候,女人路过了旁边的小卖部,想了想,又去买了一些毛巾拖鞋牛n——
小店不能刷卡,东西也不贵,不过一百多,这些她自己付了钱。
他们的朋友什么时候来?抱着盆往楼上走的时候,她又想,今天家里团年,她要回去吃晚饭的。
刚刚孕妇拿了她的手机不知道和谁打了电话,一边说话一边流泪,说这个余恒被捅了一刀昏迷了,说她已经破水了,手机还被偷了——谁还在美国,联系不上,让他去找人。
那边的反应好像很冷淡,问了医院名字,好像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也是个可怜人。
按了电梯按钮她又想,那边反应这么冷淡,也不知道今晚有没有人来照看她——两个病人呢,医院不会不让她走吧?
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喂?”她抱着盆子,好不容易挪出了手。
“你好,”那边是个男声,语调沉稳却又急迫,“这里是——军政治部,”
那边说的太快太突然,词语有些陌生,女人一愣,竟然没有听个明白。她只以为是时下流行的网络诈骗——还没开始说话,却又听见那边问,“请问您刚才是送了一个腹部受伤的男性去了医院吗?再和您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况和医院地址可以吗?”
那边问了几个问题,又让她留下了名字,很快挂了电话,似乎很急迫。
额——
这个时候不该是家属来联系吗?这是单位来联系了?
女人皱眉,心里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抱着盆刚出了电梯,却又被一个护士喊住了。护士手里提着一袋染血的衣物和证件,递给了她,“8楼52床的衣物和证件,你来清点一下,再来签个字。”
“本来让孩子多在肚子里待一天,就更好一天,毕竟你现在是高龄早产,”
文清提着这袋衣物回了女人的病房,又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笔和几页纸,正站在旁边和床上奄奄一息的孕妇说着话,“但是b超显示羊水已经不够了,胎儿情况不好,我们建议马上手术。孩子出来后需要马上送去z省儿科医院抢救——你家里人来了吗?要签很多资料。我们要告知你们风险。”
“都没来,我自己可以签。”孕妇声音温弱,却十分坚定。
文清走过去,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又看向她。女人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翕动——神色却十分平静。
平静中有着坚定,让人心惊。
似乎什么风浪都不能打倒她。
医生也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文清。文清赶紧摇了摇头,又解释了一次,“我不是亲戚,我就是路过的,这个我不签的。”
签字,她是绝对不会签的,这些道理她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