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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 第7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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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熠有意岔开话题,说:“倒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这么早去了哪里?”

说起这个秋白一脸愁容,“侯爷离开谒都后不久,萧公子就病了,这几日我每日辰时未到就去施针。”

“什么原因?”

“这个......”秋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个晦暗不明的表情传递给裴熠一个“事已至此,无可奈何”的结果。

“怎么了?”意识到秋白的意思,裴熠道:“需要用到的什么名贵药材,只管告诉我。”

若真是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就能解决,秋白当然不会是这个反应,他说:“萧公子,怕是赏不到春日百花了。”

“什么?”秋白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若不是他胸口再次传来一阵绞痛揪着令他清醒,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听出了幻觉了。

“他那双腿是硬生生遭人打断的,断腿之后的膏药被人动了手脚,不仅废了双腿,那药膏也因敷贴而深入肌肤蔓延。”秋白说:“这本也不致命,只让他不好过。不久前他晕厥过一次,我发现在这些陈年旧疾中,他体内又多了一种毒,搁在普通人身上发现的快也不致命,但他那身子,任何一点风吹雨打都经不住,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每日辰时之前施针,辅以药物,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连秋白都说束手无策,裴熠整个人犹如被定了穴,良久之后才从秋白那无可奈何的神情中回过神来——刚才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做梦。

屋内静了片刻,随后秋白说:“侯爷若是有空,趁他还清醒......”后面的话像是过于残忍,秋白渐渐没了声,但裴熠却听得真真。

“我去看看。”裴熠点点头,语焉不详的放下一句话转身就出了门,可片刻之后他又回来,嘱咐道:“世子醒来你把药送过去。”

秋白低声道:“侯爷放心。”

裴熠再次转身,刚出侯府大门就又折回。

侯府的库房里存放着许多老侯爷在战场杀敌用过的刀枪,其中有一杆长枪是经老侯爷亲手改良后赠于乔偃的,直到乔家出事之前这杆枪都在乔府,后来乔府的老管家偷偷将枪尖交给了裴崇元,裴崇元将此物当做老侯爷之物,便让人安置在侯府的库房,裴熠回京后让人重新修了枪杆。

萧琼安接过银枪,沉默了一会儿,说:“还以为父亲的一切都随他一同深埋地下了。”

他嘴上不痛不痒的说着,手却有些颤抖,虔诚的好像生怕玷污了它,轻易不敢触碰,裴熠说:“乔将军的遗物,早该交给你。”

然而他嘴上说早就该交出来,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萧琼安说:“我知道,你怕给我招来无妄之灾,如今也无妨了。”

裴熠说:“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萧琼安觑着他,半晌才说:“朝廷中唯有刑部尚书有可能知道。”

当年乔家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狱,刑部恐夜长梦多,匆匆定案行刑,乔家少了个人以周逢俍办事的细心不会不知道,只是当时情急之下他等不了,只能先将活人斩了再慢慢寻找,周逢俍必然知道如果此事被太后知道,他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必然不保,而一旦他成了弃子,那些经他手办过的旧案必然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周逢俍只能自己暗中去查,想来他也是才知道萧琼安身份就出了事的,否则以他的狠辣,萧琼安恐是活不到现在的。

裴熠斩钉截铁的说:“秋大夫同我说了,你慢慢调养会没事的。”

然而萧琼安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玩笑说:“侯爷没听过久病成医么?你不必安慰我,若秋大夫治不好我岂不毁了他名医的招牌。”

不等裴熠开口,萧琼安又说:“我时常觉得张口不能言,侯爷我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裴熠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修竹。”

萧琼安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萧琼安深吸了一口气,说:“周逢俍已死,若想从刑部着手翻案实在太难,如今朝中六部逐渐脱离太后的掌控,刚走一位公主,她便立刻放出另一位公主,可见其野心,我已听闻宫中有喜,若是后宫诞下皇子,她发动宫变,北威军和兵部便是他最强的后盾,到时她有皇子在手,百官必然会听命于她,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他说的有些急促,甚至忍不住的咳出了声,裴熠说:“兵部,你怎么知道兵部是她的?”

不用裴熠多言,萧琼安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他说:“当年脉岭关一战,只有他活到现在,还升到兵部尚书,父亲生前曾同我说过,当时聂通受了伤,无法随行,老侯爷便让他留了下来。”

“关津说,那场和戍西的大战中,聂通在飞虎军只负责清点兵器和粮草。若是粮草有问题,别说七万,就是七十万也抵不过戍西的三万精兵。但粮草并无问题。”裴熠说:“直到我在赵彻设的擂台上见到那些断剑。”

“是兵器。”萧琼安红着眼,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忽然跨过岁月这道长河,回首看见一个血淋淋的,残忍的真相。

“是。”裴熠平静的说:“这件事牵涉太广了,背后不知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皇上不愿意彻查旧案,是怕动了朝廷的根本,太后于他自有养育之恩,他并不想落的个不贤不孝的名声。”

“可太后若是要他的命呢?”萧琼安说:“她为了皇权早就已经丧心病狂了,聂通是关键,死了这么多人,他不能再出事了。”

萧琼安的视线坚定地看向裴熠,像是请求,他说:“我乔家满门忠烈,却因谋逆获罪,我若不带着真相,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面见父亲。”

第111章 异族

霍闲醒的时候裴熠已经回来了,他听见进屋的动静知道是谁,也不急着起来,翻了个身堪堪才睁眼,裴熠端了药进屋,碗里的药还冒着热气,裴熠走近他,俯下去极其轻声的问:“醒了吗?”

霍闲并不知道那药是裴熠从东都费尽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他看着那冒这白气的碗心里就犯怵,再看那慢慢一大碗又想起司漠日复一日的准时准点端着药来找他的情景,司漠十分听他家侯爷的话,每天都是亲眼看着霍闲把药灌下去才离开。

秋白配出来的药其苦无比,就连霍闲这个药罐子都难以下咽,他甚至想过,干脆不喝了,就算毒死也比苦死强。

当然他这种不要命的念头也只是想想。

清晨的屋里漏了点光,他靠床倚着,那张清隽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沉在阴影里,披散的长发随意的垂落在肩上,衣领下没藏住的晕痕被长发撩着,所有的暧昧和旖旎都在那隐约泛红的痕迹里若隐若现,比春日的朝阳还要灼人眼睛。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了,裴熠仍旧忍不住心头微微一动,视线近乎贪婪的盯着这个人,清了清嗓子,说:“把药先喝了。”

不是司漠那种意气风发的稚嫩声令人无奈,裴熠的语气十分温柔,几乎让霍闲生出他灵魂出窍的错觉来,等到觉察出这一丝反常,碗底的药已经见底了,霍闲看着他说:“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霍闲意识到这碗药和之前喝的有些不一样就被忽然抽出来的手揽住了,他猝不及防的跌进一个熟悉的怀里,霍闲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问他:“出事了?”

“萧琼安被人下了毒。”裴熠忽然有些无奈,他下巴搁在霍闲肩上,手也紧紧搂着霍闲的腰不松开,就在他耳边说:“没多少日子了。”

霍闲本以为裴熠是因此想到了虎骨印,便安慰他说:“有些人活着本就不只是为了活着,提着一口气在人间行走,只因为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萧公子便是这样的人......”

我也一样——后面这句话在霍闲心里转了一圈,到了嘴边又被那药味堵了回去。

人在年轻的时候大多不会想象死亡,即便是想到了,也无法真切的感受,可一旦身边有人在生命被宣告时日无多,那种害怕和恐惧会清晰地占据在他们心里,就像霍闲刚开始得知自己中毒的那种恐惧,而一旦接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索取了,索取求生之路,那一碗接一碗被他灌下去的苦药,一次又一次被扎的像个刺球儿,他一直没有细究过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有那么一刻,他也会忽然生出忍受皮肉之痛的活着也没那么苦。

只要睁开眼,就像今晨这样,能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见这个人那些深夜折磨过他的病痛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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