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琼安轻哼一声,搁了茶盏道:“我掺和了吗?”
“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吃素的,只要他们查出周跃文回到谒都后发生了什么,很快便能查到你头上,到时候......”
不等修竹说完,萧琼安便出言打断:“所以是裴熠让你留下来的?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才是最危险的吧?”
萧琼安身边高手环绕,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危险很难近的了他的身,即便裴熠不说,他也清楚,谒都的危险,从来都不是明刀明枪。
他不知道萧琼安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什么目的,也无法理解萧琼安为何要踏足到这样险象环生的浑浊里来,他明明是个一身清明的谪仙人。
虽然无法理解,但当裴熠少有的将萧琼安身处的危险分析给他听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选择留了下来。
他还不知道这样一种不假思索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或许把它归结为知己难觅,或者是单纯的报上虞那一次救命之恩更能说服自己。
“算是吧。”修竹说:“不过你救过我的命,即便侯爷没有吩咐,我也会保护你的。”
萧琼安说:“谢谢。”
话音刚落,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二月的风还带着几分寒意,修竹起身将他的大氅拿了过来,披在他的身上,见他脸色不太好,便说:“不客气,先回去吧。”
萧琼安拢了拢肩上的大氅偏过头嗯了一声。
三月的谒都已回暖了,柳州和越州去年的的灾情经过一个寒冬的蛰伏,顺利春播,新任的知府是寒门出身,对灾后重建颇有手腕,腊月里冒着风雪算是让百姓安稳的过了个冬,工部也派了人核实因天灾损毁的桥梁道路,一开春便着手修缮,朝中一片欣荣,而后宫近日也传了喜训——燕贵妃有喜。
霍燕燕身边的小太监来禀报时,天熙帝正在与皇后用膳,闻言喜不自胜,吃了一半就迫不及待的与皇后一起去了贵妃的院子,太医进出霍燕燕的宫殿,他就在偏殿里等着。
不多时太后也在芝兰姑姑的陪同下过来了,太后年逾五十,却保养得很好,她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丫鬟,又见天熙帝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上前握住天熙帝的手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摔了呢?”
一旁的小太监赶紧说:“贵妃娘娘近来深思倦怠,说是这几日天气好,便心血来潮在御花园放风筝,不小心踩到了活动的石子,这才摔着了。”
天熙帝说:“也是儿臣不好,燕燕说平安脉不必日日请,儿臣就由着她去,要是太医日日都来,她有身孕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
太后闻言安慰了天熙帝几句,而后对殿里的下人说:“太医没有把脉不知贵妃有喜,你们这些日日在贵妃身边伺候的怎么也这么大意,若是贵妃与哀家皇孙无碍你们尚还有将功赎过的机会,若有什么差错,你们一个个都难辞其咎。”
殿中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齐齐跪下道:“太后恕罪,皇上恕罪。”
正在此时,里头的太医边擦汗边出来了,天熙帝和太后一同迎上去,问:“贵妃怎么样了?”
“免了。”太医正要行礼,被天熙帝拦了下来。
“回禀太后,陛下,贵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多加休息,便能恢复了。”
虚惊一场,天熙帝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
贵妃无碍,下人也松了口气,天熙帝和太后进殿的时候,霍燕燕正躺在榻上,她起身要下床行礼,被太后抬手拦住了,“你身子尚未恢复,就不要拘泥这些虚礼了,如今有了身子,更要好好休养保重才是。”
天熙帝也说:“母后说的是,听太医的话,你好好休息。”
在天熙帝诸多妃嫔里,霍燕燕最得帝心,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可此时她心中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只是觉得一阵阵晕眩。
次日,燕贵妃有身孕一事便传至前朝,天熙帝登基至今膝下只有公主没有皇子,若霍燕燕诞下皇子那便是天熙帝的第一个儿子,这将意味着他不必再为过继宗亲一事而烦恼。
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也能闭嘴了。
霍闲得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进了一趟宫,他被小黄门领着进来的时候霍燕燕正在用准备用膳。
“等等。”霍闲快步上前夺过宫女手里的瓷碗,从霍燕燕发间抽出一支银制步摇搁进碗里,半晌后见步摇没有变色才说:“好了。”
霍燕燕有些许哭笑不得,她禀退下人,只留了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说:“这是干什么,这里是皇宫。”
“就是因为在皇宫,才要更加当心。”霍闲走到霍燕燕身旁,“我可不希望你再出事。”
白瑾出事的时候,霍燕燕也是亲历者,正是因为目睹过,所以霍闲一开口她就明白了,带着些许安慰,她说:“不会的。”
霍闲看着殿外葱郁的花木,忽然就陷入沉思。
雁南的王府就像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那地狱里噬人的不是刀剑,是血脉的残忍。白瑾死了,除了他自己只有霍燕燕记得她的生辰,在雁南的时候她每年都会去祭拜。
“陛下不会,太后也不会。”霍燕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彻底搁下筷子,说:“陛下膝下无子,若是皇子,他必然欣喜,太后就更不会了,她比皇上更加希望后宫能诞下一位小皇子。”
霍闲明白她的意思,但即便清楚,他还是隐隐不安。
这份不安直到他出宫回府才被冲淡,阿京匆匆回来。
霍闲问:“出了什么事?”
“周逢俍父子在牢里自缢了。”阿京说:“说是畏罪自杀。”
霍燕燕是昨天摔的,彼时后宫一片混乱,都在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提着一口气不敢喘,而周逢俍却偏偏在这时候自缢而亡。
天熙帝不直不提审有他的缘故,一来大理寺只有口供,且是周逢俍拒不认罪的口供,二来如太后所料,他想办周逢俍,却并不想翻旧案,这是两码事。换言之,他在等周逢俍‘出事’。
“自缢.......”霍闲轻哼一声,说:“周逢俍暂且不论,周跃文会畏罪自杀?且不说这个,即便要自杀,又何须等到今日才来谢罪。”
“您的意思是他们父子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的?”阿京想了想说:“可会是谁呢?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不用查。”霍闲说:“这时候再去查恐怕不仅查不到什么还会露出马脚,要是叫人拿住把柄反而不妥。”
“可是......不查的话我们岂不是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不好么?”霍闲说:“常言道难得糊涂,再说,有人早就运筹帷幄了,哪里需要我们动手。”
阿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正要开就问,就听见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