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成安王高瑜亲自带人巡城,除夕刚过,未免再生事端,他思虑再三决定不管真假还是要亲自看一看才放心。
他带的那人正是自称谒都半个百事通的安虎。安虎此人看着凶恶实则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大字不识几个马屁却拍的溜,练了身功夫在巡防营混了个差事,因为马屁拍的好,加上没犯过什么大错因而一直在巡防营混的还算不错。
这次听闻成安王要亲自巡城,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唯有他觉得这是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便毛遂自荐要随行高瑜左右。
高瑜知道高瑜是安的什么心,他倒不厌弃,反而觉得安虎这般区别于他人的迎难而上的决心要比那些知难而退的更难得。
两人途径千灯会的时候,正好遇上乐人拨弦,弦音美妙冗长,成安王被这突兀的声音所吸引,一时也停下来观望,安虎眼观六路,一见此状便怂恿道:“这是‘辨声识才’看样子今年的花灯有着落了。”他笑道:“王爷何不前去看看。”
千灯会所在的西市并不大,若无意外,子时之前可全部查完,高瑜今日巡城也并非临时起意,他手里还有除夕行刺一案,昨夜又接到密报,说今日西市有人行凶,西市隶属巡防营所管辖,行刺案还没破获,若是又来一起凶杀案,那他这巡防营首领可真的要摘牌了。
对于这‘辨声识才’他虽然有心想前去一探究竟,却也不想因此耽误了正事招致祸患,便没有接话。
安虎见状,心里也才出了个七七八八,这些个皇亲国戚办差有几个是认真的,成安王今夜巡城多半是因为除夕一事心中怀有余悸。这样一想,他便自作主张的跟在一旁小声说:“王爷,这巡城本是小人的职责,劳您您亲自督查,抢了小人的差事。”
成安王听他这话心中舒坦,不觉便神情松弛了下来。
安虎觑了他一眼,接着说:“再者,这西市本就在今日督查范围之内,小人本来就是要去的,王爷身着劲装,一身凛然,威风赫赫,可不明真相的百姓见着了还以为城城里出了什么乱子,既然王爷要去,何不以便衣乔装,如此一来既不会引起百姓们心中恐慌,也不会耽误王爷督查。”
安虎一路上拍了不下百八十个马屁,到只有这一回说道了高瑜心里,确实一路上,不少老百姓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他们。想着密报上所述,千灯会人最密集,出了事也最容易乘乱逃脱,想来千灯会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思及此处,高瑜便接受了安虎的主意,找了家衣裳铺子,进去换了身行头。
换了身锦衣的高瑜这下便自在多了,进去的时候还是个满眼锐利的军将,摇身一变出来便成了个富贵公子。
他捏着玉扇,在安虎的带领下,来到灯会。
刚才那声响彻半城的弦音便是乐人为了眼前那位连得三盏花灯的女子所奏。
她一声不吭的提着花灯细细观察,虽然以薄纱遮面,看不清面目,但从眉眼间流露出的一点表情也能断定是个大家闺秀,因为在面对这灯会上无数人的议论他丝毫不显惧色,从容的仿佛眼里只容得下那盏花灯。
不知其来历,都不敢上前,就在那女子转动灯屏上的图案是,高瑜怔住了。
那灯屏转动后重合在一处的图案分明和他接到的那封密报落款处的图案一模一样。
高瑜的犹豫只在一瞬,便走上前道:“姑娘这灯可否借在下一观?”
面对突如其来的无理要求,那女子先是一愣,可在见到来人是个面目俊朗的公子后,诧异的神情立刻消失,她稍加思索后便将手里的花灯双手奉上。
高瑜细细查看,确信那灯上的图案与他看到的无疑之外便对她说,“这盏宫灯实在特别,在下愿出高价,不知姑娘可否割爱?”
高瑜和谒都这些世家公子有所不同,就算是同姑娘说话也不懂得迂回,他只是想这盏花灯的图案不可能那么巧和密报上的图案一样,只觉得要真被这姑娘拿走了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那女子似是没想到他这般直接,她也不明高瑜心中所虑,这盏灯是一盏走马灯,但凡谒都人都知道送异性走马灯意味着什么,大概她也想到此处,正犹豫间,旁边看戏的人到先不乐意了,开口说:“这是人家姑娘是猜灯谜得来的,你这人凭什么上去说要就要,难道就凭你是个小白脸啊?”
那人说话带着几分嘲讽,边调侃他还引来了其他人的嘲笑声。
高瑜对此置若罔闻,这种毫无意义的嘲笑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只是见女子犹豫,以为她是不舍,稍加思索便恭恭敬敬的从腰间一枚玉佩,客客气气的同那女子道:“这样,在下这是家传宝玉,愿以物换物,不知姑娘可否割爱。”
谒都人都知道送走马灯表示钦慕,但天下人都知送玉则表示爱意,男子送玉则表示自己怜香惜玉,而女子送玉则表示会为他守身如玉。
可惜这一套身为成安王的高瑜却因个中缘由导致无人告诉他。
那女子忽的皱眉,刚才嘲笑的声音也不见了,四周只剩下阵阵的窃窃私语,高瑜见状顾不上许多,抓这她的手,将手里的玉置于她掌心,专心观察起走马灯来。
那女子瞧了瞧玉,又瞧了瞧人,转身朝身后的丫鬟低语,片刻后那丫鬟说:“我家公.....姑......娘说了,这是礼尚往来。”说罢便也给了正低头钻研走马灯的高瑜一块玉坠。
高瑜一愣,那女子看着他,绵声绵气的说:“相遇即是有缘,公子要是喜欢花灯,剩下两盏便都送给公子。”
她这样说,她身后的丫鬟将剩下的两盏奉上,高瑜木讷的结果,眼看着一主一仆两人转身离开,高瑜心思都在这走马灯,等他在一众诧异里意识到自己放的言行举止过于唐突的时候,那姑娘已经离开人群,上了岸边的一艘画舫。
掌心的玉坠触手生温,他望着画舫,静看半晌,忽然面色一沉,对安虎道:“派人跟上那艘船。”
推着萧琼安走出密集的人群,修竹便看向那艘画舫,对他说:“就是那一艘。”
萧琼安顺着修竹的话偏头看了一眼,画舫只是比寻常的更豪华一些,其余并未见异样,萧琼安思索了片刻后说:“你亲眼看到他同巡城的官兵说话了?”
“绝对没错。”修竹说:“似乎是吩咐什么,我隔得太远,他们说的声音又太小,所以没有听清,但看得出来那巡城的官兵似乎很听他的话。”
“没着官服却能使唤巡城的官兵。”萧琼安说:“想来应该不是寻常富户。”
“那玉佩是出自宫中的匠师之手。”修竹道:“他竟只用来换了三盏花灯。”
修竹似乎为他感到可惜,虽说最好的走马灯也能价值千金,但和那块玉相较,那花灯也只能算是个寻常玩物。
京中有些有钱人爱好特殊的也有,就譬如齐国公的小公子齐青酷爱刀剑,所以愿意多花银钱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那那人明显不是爱好收藏的。
方才修竹看的真真的,他连如何打开它都不知道。自然和齐青那种一腔热爱有所不同。
尤其是他和巡城兵说的话,更叫人好奇是什么,修竹想了想,“要不要让人跟上去看看”
“出自宫中。”萧琼安你囊了一句,“那看来多半就是巡防营统领了,他非寻常武将,乔装出现必然事出有因,他行事谨慎,贸然跟着容易被他察觉。”
“可是。”修竹说:“万一真的有事呢?”
萧琼安回过头来,一脸的淡定:“有事无事,明日不就能知道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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