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把剑就是锋利了…吹毛断发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把剑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古代总有一些超出自己时代的工艺出现。之所以会有这种存在,或是因为生产过程中的偶然,或是因为统治阶层的不计代价!前者没什么好说的,后这倒是很值得一说。
打个比方,陈嫣平常用的那只小弩,以此时的眼光来看,妥妥的黑科技了。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不过就是拿钱堆出来的而已!零部件复杂又精密,主要靠手艺顶尖的工匠一点点修正打磨出来。
这样的存在可以成为极个别人的玩物,却是没办法推广的,根本不具备那个条件。
桑弘羊的这把剑就是同样的存在。
所以当这把剑架在颜异的脖子上的时候,剑刃轻轻蹭在皮肤上,一道鲜红的血线就出现了。
“我本想杀了你。”桑弘羊声音压的很低,但在这个本来就只有两人的院子里,足够另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了。
颜异没有躲开桑红眼的剑,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对方…桑弘羊很清楚,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这让桑弘羊心中一阵恼火!他才是要来质问颜异的那个,他最在乎的半身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但看现在的样子,倒好像颜异才是受害者!
桑弘羊想要逼问对方…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把陈嫣快要逼上绝路了!然而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在这一刻,他选择了维护陈嫣的尊严,真的那样说,仿佛就是在拿陈嫣的现状乞求怜悯了!
那怎么可以!
正在桑弘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你、你…你是哪里来的强人!?快快放开我儿!”来的是颜产和颜夫人,颜夫人一进来就见到一个青年男子拿剑架着儿子,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相比之下颜产的要镇定一些,至少表现出来的样子要镇定一些。
“公子与我家、与我儿不知有何等仇怨…”颜产扶住一旁险些晕倒的妻子,强自镇定道:“有怨报怨倒是无不可的,只是公子看来也不是那等无家无室的游侠儿,若真害人性命,恐怕要想清楚…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一时快意,之后却是走不脱的!”
在颜产看来,这样说是肯定有用的…毕竟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真要是随便动手了,这个不认识的男子根本没有机会走脱!虽然不是没有人为了报仇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的,但那终究只是少数。
然而桑弘羊听这话却是笑了,刀剑依旧架在颜异的脖子上,然而却绕了半圈——这样一来,他也正对着颜产和颜夫人了…听两人说话他就知道了,这两位是颜异的父母。
“伯父伯母无须担心,在下与颜氏并无仇怨,只与昭明有些恩怨而已…且在下也不会伤了他。”说着桑弘羊还拍了拍颜异的肩膀…两人现在已经很近了。
虽然桑弘羊是这样说的,颜产和颜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真要是没想过做什么,剑怎么就架到脖子上了!他们可看的清清楚楚,颜异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如此难道要和他们说,这就是年轻人的玩笑?
这可真是玩笑一样的了!
桑弘羊见夫妇二人并不相信,也只是轻轻一笑:“二老不妨瞧瞧,在下就算不杀昭明,昭明也是个死人了…在下本欲杀他,然而今日一见,其实已经没了杀心…他这样的,活着与死了又有甚分别?”
颜异的情况最了解还是父母,听桑弘羊这样说,夫妻二人仿佛被人踩住了死穴,有好一会儿眼冒金星,根本说不出话来。
先恢复过来的是本来就没有那么激动的颜产,在最开始的‘惊吓’之后,他现在总算能比较冷静地考量桑弘羊的存在了…发现他是真的没有杀颜异的意思(至少暂时没有)之后,他上下扫了桑弘羊一眼,试探道:“公子倒与昭明相熟…”
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了,虽然同辈之间以‘字’相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听那熟稔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接触不多的…至于敌人,更不像了。虽然现在拿剑架着脖子,但那绝不是对敌人的口吻。
桑弘羊似笑非笑地看了颜异一眼:“这…也不算是相熟,在下与令郎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见过几面而已。”
这说的没什么错,两人就是因为陈嫣才有了一点儿交集而已,从认识起,不过寥寥数面。
“不过…在下有一友人,倒是多亏了令郎‘照顾有加’。”
听到桑弘羊语气中的暗示,颜异脸色白了一层…颜产注意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点儿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事就是好聚好散罢了,本不该纠缠。”桑弘羊说到这里笑了笑,然而其他人分明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荫翳:“只是,若是做不到,何必要空许诺言?难不成是见人心软好欺,又以为无人来出头,所以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话可把颜产说糊涂了,然而颜异却是清清楚楚的。
“父亲,此事…父亲无须再管!”颜异丝毫不像是一个被人拿刀剑架着的人,看着颜产,目光没有任何躲闪:“此事乃是孩儿的错…”
“不管?异儿,你怎能如此说!”颜夫人眼泪流了下来:“你这身体发肤、一条性命皆是父母所给,如何能由你自行决定——你就算有什么错处,对不住了人家,改错、赎过就是了!说这话是做什么!”
听颜异的话,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赔一条性命给人家。
颜异却摇了摇头:“…是孩儿欠下的…”
颜夫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只是哭诉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行事,眼中还有汉律国法吗?我颜氏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今日若有不慎,不只是你,还有你家人——”
“夫人不必威胁在下…直说也无妨!在下乃洛阳桑家桑弘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您若是想,自可去找我家麻烦!”桑弘羊还真不怕对方,别说他今天根本不打算真的把颜异怎么样,就算真的过火了一些,也殃及不到他的家人。
这又不是叛国谋逆一样的罪,还要连坐到家人!若真的想找他家的麻烦,只能动用私底下的手段。
然而私底下的手段,别看复圣家族,门第似乎很高的样子,实际上也就那样!曲阜孔氏如今都还在钻营呢,这复圣颜氏的家族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至少不可能伸手到洛阳对桑家做什么,考虑到自家这些年和许多官面人物联系十分紧密,就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桑弘羊…”颜产在外行走的多些,知道的人也多一些,立刻反应了过来——颜夫人反应慢一点,但也隐隐约约想起了这个名字!
真要说起来,在齐地,桑弘羊这个名字并不比‘不夜翁主’这个称号提的少。不夜翁主虽然才是那些产业的主人,但总是出面统管全局的其实是桑弘羊!很多时候陈嫣并不方面出面,也是桑弘羊做的她的代理人。
如此一来,桑弘羊其实还更为人所熟知。
就算没有见过他,也应该多少听人提过这个名字!
而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后,之前的诸多疑惑也不是疑惑了!
“你、你就因为…就要伤我儿?”颜夫人的神情由疑惑转为了然,然后转为愤怒:“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哪有擅专道理?我儿不过是遵从父母罢了——不夜翁主,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霸道如此!竟让你来做此等事!”
桑弘羊本来不欲将颜异父母牵涉到这件事里,然而此时听颜夫人说话,其中对陈嫣有着相当深的恶意——他现在的状态本来就不正常,完全就是易燃易爆的情况,哪能对此无动于衷。
立刻冷笑一声:“翁主霸道?翁主若真是霸道,颜昭明哪还能在此!也不用在下出来,翁主手下有的是真正的用剑高手,颜昭明活不过一息功夫——其实也不用别人,翁主自己就精于弓弩,擅于剑术,相比之下,我不过是玩闹之辈罢了。”
“若真是翁主动手…有的是办法抹平,临沂颜氏失了一个嫡子算得了什么…难道有人要拿此事为难‘不夜翁主’?”
这句话一时将颜夫人噎住了,虽然陈嫣的身世背景非同一般,但因为她与颜异的事情,让她在颜夫人这里显得没有那么‘遥远’。或者换句话说,对于上位者一般都有的那种敬畏心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和自己的儿子相互喜欢,甚至到了讨论婚嫁的地步。
说的过分一些,如果不是因为陈嫣的身份足够高,颜夫人甚至会有些看不起这样与儿子私定终身的女子。这样,尊重、谨慎对待之类的,当然就不可能了。
然而现在桑弘羊这话可以说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一件事,陈嫣的权势确实达到了这个程度,她就算真的对颜异动手,最后恐怕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历史上是有很多得势的人因为被人抓住了一些小的错处,之后就倒台了。但之所以这样,其实是上位者已经无法容忍他们继续得势了!
只要不触及到某些禁区,以上位者不打算动手为前提,得势之人是不会因为什么错处被扳倒的!
原本沉默了一会儿的颜产这个时候又开口了:“…齐大非偶,不夜翁主门第高贵,我家高攀不起,本就是我家无福…此事是我颜氏之错…也是异儿这孩子轻狂…翁主何等人物,此事只希望翁主能高抬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