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宫人和妃嫔们猜测很多,但事实上最终在这件事上的发言权,陈娇是要超过刘彻的。主要是刘彻哪有功夫安排这等小事!还不是交代陈娇这个皇后。就算他的确挺烦陈娇的,但皇后就是皇后。
陈娇撇了撇嘴,却不是为了后面的话,而是为了刘彻不忘记叮嘱带上卫夫人、王夫人——活似她小心眼到了这个地步,没有这句叮嘱就会刻意将这两个高品阶的妃子给留在宫中一样…emmm,好叭,她是很有可能把两人留在宫中…
但、但在她这么做之前,刘彻就这样想她,实在是——总归,就是他的错!
换做以前的陈娇,早就发脾气了!只不过经过母亲反复啰嗦…刘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先帝十几个儿子中没什么出彩的小子了,他现在是天下之主!就算她不乐意服软,那又有什么用?她不乐意服软,刘彻自然更不会服软!
其实这个话没有说服陈娇,陈娇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但她实在是被母亲唠叨的太多了,不愿意再因为与刘彻吵架被啰嗦。这个时候只得忍耐,面无表情道:“阿嫣不去上林苑!阿嫣那丫头日子可比我等好多了。她无人管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前几日回了阳陵邑,就算避暑也会去南山,陛下不是送了她避暑别苑在南山?”
“阿嫣就算是一时兴起,跑到北边儿代国,跑到常山国又怎么了?说起来刘舜似乎与阿嫣亲近了好多,全然不似小时候了。阿嫣去岁趁着去齐地避暑的机会还往北边走了一趟,正是刘舜招待的。”陈娇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最开始的不快,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陈娇的行踪确实没有太多约束,这也算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一般来说小女郎们自然是受父母管束的,满世界的乱跑当然是行不通的。但陈嫣有一咪咪不同,她少时就常常往返于长安和齐地,以至于她出远门都成了一个常事了,无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至于父母管束,来自她亲生父亲堂邑侯陈午的管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从小在刻意的隔离下,陈嫣和陈午就没什么父女之情。而陈午管束陈嫣?那更是不可能了!不说过不了两代皇帝那一关。就说没有两代皇帝对陈嫣的回护,也没有陈午什么事。
具体可见陈嫣的哥哥姐姐们,准确的说,陈午这个做父亲的根本管不了大长公主的任何一个子女。
而刘嫖,她倒是能管陈嫣…但她没有管女儿的想法。一开始这个女儿就是交给弟弟养的,后来女儿自己独立自主了。
唔…是爱乱跑了一些,但在刘嫖看来陈嫣这个小女儿哪里都很好,孝顺长辈,友爱兄弟姐妹,还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这样的大汉贵女,着实算是少见了。就是喜欢满天下乱跑了一下,这算什么事?她又不是一个人跑的,出门必有武士、婢女,车队都一长串了!
如今天下承平,陈嫣只要是在大汉的疆土上,有这么大的车队随从,能出什么事?
从某方面来说,刘嫖确实是一个散漫的母亲,她是放养孩子的典型代表——前头两个儿子懒得管,后面两个女儿倒是有心思管管了,却一个被母亲、一个被弟弟占下了。
随便啦!差不多就是这样。
陈娇没有注意到自己提起常山王刘舜时刘彻的眉头已经微微皱起,而是自顾自道:“说起来阿嫣也十四了,去岁及笄礼都行了。按理来说婚事也该早定下来才是…只是阿嫣眼光实在是高,来来去去给她说的都否了。陛下,您说常山王好不好?”
说到这里,陈娇也有些不开心了,“其实也不能说阿嫣眼光太高,看看长安城里适龄的贵族青年,一个个的,不是只知斗鸡走狗,就是平庸无聊,有些甚至面目可憎。平常说到青年才俊的时候倒像是挺多的,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也找不出了?”
刘彻眉头打结,忍耐住他那火爆脾气,没好气道:“长安的一个都看不中,所以就看中了刘舜那小子?”
陈娇倒是知道,刘彻和刘舜的关系一向冷淡。按理来说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在刘彻没有嫡亲兄弟的情况下,刘舜就是近藩中的近藩,理应亲近才是——想来果然还是刘舜那小子性情太古怪了!
“也不是,其实母亲实在是不乐意阿嫣离开长安…不只是母亲不乐意,我、外祖母也不乐意。为此,就算找个次一等的人家也没什么,只要子弟不错。只是长安实在遍寻不到了,那就只能往外看了。”
陈娇说的很直接:“既然都往外看了,那就只能是刘氏诸侯了,别的什么不提,地位还是有的——阿嫣当个王后还是稳稳当当。而诸多藩国之中,刘舜算是最好的。年龄合适,与陛下关系近,常山国也颇为不错。最要紧的是,刘舜还没有王后!”
其实刘舜的亲哥哥清河王刘乘也没有王后,其他条件比刘舜更好。但陈娇听说他身体不好,因此才在这个别人都做父亲的年纪里后宫空空…她可不想妹妹一嫁过去就做寡妇,所以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此时一旁的韩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心中只希望这个小姑奶奶能少说几句!难道看不出来天子已经因此震怒?
刘彻到底当了好几年皇帝,虽有少年人的冲动,却也能在关键时刻稳住。嘴角垂着,语气无波澜地道:“朕竟是才知道,原来姑姑这就筹划起阿嫣的婚事了。”
“这算早?长安各家的儿女亲事谁不是早早定下!就怕临到头了没得选。”陈娇就像她平常一样的没有抓住重点。想了想,才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不过这有什么用?阿嫣的主意大的很呢!她一个都不乐意,母亲也无法强按着她来罢!”
刘彻怔了怔…“阿嫣不乐意?…这是为何?”声音干涩。
“谁知道为何!那孩子念头古怪。”陈娇哼了一声:“听听她说的什么糊涂话,她竟然说嫁人没什么好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她现在倒是自在快活,只是母亲还想着她的婚姻大事呢!”
“不好玩儿?”就算是刘彻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陈娇笑了一阵,停下来才道:“这也说不准,因为那死丫头还有一次说‘我的丈夫必定得是个大英雄,让我心甘情愿嫁她’。只是这话说的时候像是推脱,也就做不得准了。”
“阿嫣既不愿意早早嫁人,就别逼她了…难道阿嫣愁嫁?就算嫁不出去,朕也能养她一辈子。”刘彻思绪纷纷,临出椒房殿之前还不忘记叮嘱。
当时陈娇笑得不能自已,回头就与进宫来的母亲说了这事,“您说好笑不好笑,陛下当是养女弟还是养女儿?”
刘嫖在这件事上更加客观,本能地觉得这有问题,但她实在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所以下意识地否定了某种可能,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跟着笑了几声,这才道:“说到这个,当初先帝也是这样…明明阿嫣是我女儿,却总是叮嘱我这个那个的,活似我是后母一般。”
这一页便这样揭过去了,又过了几日,宫中空了一半——天子带着后宫前朝去了上林苑,侍奉的人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上林苑相较于宫中,宫苑没有那么壮丽,但其实更加宜居和人性化。周围有多是山山水水、山林草场什么的,光是这些已经足够心旷神怡了。
更让刘彻心情舒畅的是,虽然前朝也随着搬了过来,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来!大部分的朝臣还是要守着各自的部门上班,只有一小撮大佬才能随着过来。这样下面的人就算想啰嗦,也只能从长安送来竹简。
这杀伤力,四舍五入就等于没有啊!
就算是那些重臣、大佬,离开了未央宫宣室殿,到了上林苑,也意料之内地放松了很多!再加上太皇太后留在了宫中,这可让刘彻生活质量有了极大飞跃。
“好!皇上这一箭射得准!”见刘彻一箭射入了猎物的咽喉,田蚡是连连拍掌!这也不算是硬拍马屁,毕竟刘彻确实箭法很好——此时还有上古遗风,贵族男子射箭也是标准技能之一。
相比之下,田蚡马上骑射的功夫就要差的多了。这和他少年时没有经过训练有关——他少时家贫,勉强吃口饭而已,哪有条件学习骑马射箭!此时和刘彻出来骑射,纯粹就是陪客,讨自己这个天子外甥开心而已。
不然的话,这大热天的,他肯定是愿意呆在凉快的宫苑中,享受婢女扇风、喝酒的。
有骑士去拣猎物,刘彻则是看向自己的舅舅,说道:“舅舅也该多多练习才是,不然连女子也比不上了!”
刘彻想到的是陈嫣持小弩连射的样子,这是去年的事情了,心中一动。
田蚡却不知道刘彻在想什么,只是拱拱手笑道:“陛下天资聪颖自是学什么都快,臣却驽钝的多。如今年纪大了,再学这些学不动喽!”
说着又让马儿凑近了几步,这才道:“不过皇上说到女子也比不上,臣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刘彻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大概猜出一点儿意思了——左不过就是那些招数,话说他身边的人倒是都喜欢给他推荐美人。母亲是如此,姐姐是如此,如今舅舅也来了。
虽然已然清楚,刘彻还是做出好奇的样子,挑挑眉道:“舅舅说的此人,朕可认识?”
“此人嘛…”说到这里田蚡得意一笑,“陛下是认得此人的…陛下随臣来。”
说实话,刘彻此时已经有些腻味了,但左右也是无事,索性便策马跟着田蚡向前。等到过了围猎区,到了一丛溪水边,见到一个骑装丽人正在溪边饮马。此人不是刘陵又是谁!
“陛下!”似乎才注意到这边,远远的,刘陵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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