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司立的一拳头,这一拳颇重,打得他闷哼一声,嘴角都破了。他正莫名其妙间,司佑却几步跨过来一脚踹在司立的后腰上,沉声道:“滚出去!”
芮然完全是一头雾水,坐在床上看着司佑把司立赶了出去,之后,这位司叔叔就坐在床边,以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
“我做错什么事了?”芮然小心地问。
司佑叹了口气,道:“没有,你没做错什么。”停了下,他又说,“实际上你做的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芮然眨了眨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不用老觉得你做错了。”司佑似乎在琢磨着怎么说,“你不欠司立什么的,他要是犯错,你可以教训他,不要太纵容他。”
芮然想了半天,试探道:“我妈回来了?”
司佑一怔,露出了个苦笑,摇了摇头,道:“你公司失火了。”
只这么一句,芮然就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八成是这帮人以为他死了,这会儿见他完好无损的在家里,自然要发怒的。
“对不起,我手机忘在公司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芮然张了张嘴,道:“让你们担心了。”
司佑叹了口气:“那小立也没权力打你。”他一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表情,半晌后道,“你还丢了一件衣服在公司是不是?”
“嗯。”芮然的工作服都是搭在椅背上的,图方便,“我制服就放在椅背上。”
“有人穿了你的衣服,拿着你的手机报了警,我们去的时候那个人严重烧伤,医生拿他的手机联络的你爸。他穿着你的衣服,个头也和你差不多。”司佑苦笑道,“小立一看就疯了,他想和你讲话,你却……哦,那个人根本就不理他,只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估计小立那时候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对……”
芮然刚说了一个字,司佑就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你没必要道歉,要道歉也是司立道歉,那个混帐东西你就算不理他也是活该。”
芮然感觉很别扭,不太适应司佑这样说话。从小到大,司佑虽然偶尔会说儿子两句,到底还是护着儿子的,毕竟他有着“恶魔的血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多年,我们对你不好,很抱歉。”司佑说着,就低头郑重地鞠了个躬。
“不用这么说。”芮然赶紧道,“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
司佑一愣,笑了笑,道:“嗯,是我说错了。司立!”一个脑袋从门外探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通红,一付小心翼翼的模样,“进来向你哥道歉!”
司立马上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酒精和棉签。
芮然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拿酒精干什么?”
司立讷讷的道:“你嘴角都破了。”
芮然眼角一抽,道:“嘴巴用酒精太刺激了,我用清水洗洗就好了。”
司立看了眼手里的瓶子,赶紧放在一边,一脸紧张的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我知道。”
就是知道司立不是有意的,所以才一直原谅到现在啊。
司立在父亲的眼神下走到床边,低着头一脸愧疚的表情:“对不起,哥,我不该打你的。”停了下,他又一付不甘心的口气道,“可是,你也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叫别人名字啊,那太伤我心了……哦,那不是你。”司佑咳嗽了声,他赶紧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对你太不尊敬了。都是我的错,你以后别不理我。”
芮然哭笑不得地道:“我不会的。”
司佑又咳了一声,司立赶紧低下头一语不发。
芮睿半夜才回来,大骂了一通医院的水平差劲后,看见芮然时猛然住了嘴。之后,父亲冲过来一把抱住儿子,把儿子吓得不轻。
看着芮然的脸,芮睿不满地眯起眼睛:“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我以为你要打我。”
“你死里逃生我为什么要打你?”
“司立就打我了。”说这话时,芮然瞄了眼满脸通红的司立。
“我不是司立。”芮睿拍了下芮然的脑门,“我都过四十了,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样,那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两个大人一边谈话去了,芮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他低下头,看见司立一付胆怯的表情:“哥,我晚上和你睡好吗?”
“嗯。”芮然的手一暖,被司立握住了。
“你以后别工作了。”
“不工作吃什么?”
“问老爸要钱。”
“不能要一辈子的。”
“没关系,他们赚一年的钱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芮然一下了笑出来,揽着司立的肩膀亲吻了下他的额头,道:“别胡说八道了,我去做你的蛋糕。”他转身离开,全然没看见身后司立闪亮的眼眸和红通通的脸颊。
☆、故人
芮然被打的嘴角总是一直不好利索,也不知是司立劲大了还是春天到了,各种过敏症状颇发,嘴角那地方总是起溃疡,还没好又开始烂另一片,结果就是他的嘴角像点了个大红痣,痛得嘴都张不开。
“你有空去我那儿检查一下。”芮睿盯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道,“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还好吧?”芮然呲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气,“有点疼。”
芮睿翻了页报纸,道:“随便你。”
芮然很快把这件事忘了,因为公司遭受火灾,虽然没倒闭,但重建以及许多琐碎的事务都需要他,再加上司立跳级的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没错,上一次司立巴巴要求做蛋糕的原因就是他跳级了,十六岁,直接上高三,明年就可以考大学了。这时候他就有种荒谬的感觉,好像司立是芮睿的孩子,而他是司佑的儿子,这不得不说是命运极大的讽刺。
那天晚上芮然还是做了蛋糕,司立也没有像以往那样送人,全部乖乖吃完。只可惜,他习惯性做了两人份的,以往的蛋糕他也会吃,根本没指望司立一个人吃完,结果,司立第二天就胖了半斤……
在这之后,司立哭闹了一星期要减肥。十六岁的小崽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注重外表了,衣服要挑,内裤要挑,就连袜子也要左挑右挑。
“哥,哥!”司立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冲下楼,“我今天穿哪个袜子好?”
芮然抬起头瞄了眼:“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司立瞪大了眼睛,“你看袜筒的边,左手是黑的,右手是黑灰的。”
“……”
芮然仔细看了下还真是,一时间哭笑不得的道:“左手吧。你穿白袜子干嘛?运动会?”
“我才不参加什么运动会。”司立一边穿袜子一边随口应道,“我今天只找到这两双袜子。”
“嗯?”芮然说着就站了起来,“我不是给你收拾好了吗?就在柜子里下面……”
司立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看芮然要站起来立马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不要帮我拿!我自己来!我放学回来找!你别进我房间!”
“……”
芮然这一刻的感觉真是超复杂啊:这是小鸟要离巢的感觉吗?
“好吧。”芮然勾了勾手指,“过来。”
“嗯?”
芮然无视司立涨红的脸,舔了下口水,用力按了按司立的脑袋,把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司立是双顶旋,每天早上起来总是有那么几根翘着,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每天早上为司立打理。以前他本身就是个孩子,自然搞不好,所以幼儿园时期的司立总是一头乱糟糟的稻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时期才有所改善。
现在看来,这种事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你舔口水干什么?”司立结结巴巴地喊,别扭地躲过芮然的手,“我的头发不用你管,我自己来搞!”
芮然的手就这么僵在了空中,几秒后干笑了下,道:“嗯,你也长大了。”
司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脸别扭地闪人了,跑出门后还冲回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包子。看着司立跑远的身影,芮然叹了口气,回身想去收拾狼籍的早餐桌,被才睡醒的司佑阻止了:“你不是要去上班?”
“嗯。”
“那去吧。”司佑打了个呵欠,“我今天早上没课。你现在的上班地点是不是有点远?早点去吧。”
芮然怔了下,也不是不理解司佑的好意,这算是上次“误会”的副产品。他也不是傻人,笑了笑就去上班了。
新公司还是在原本的地址,只不过被烧毁的楼需要重新装修,房东就给他们安排了一处过渡,半年之内,他都要在离家一小时左右的地方上班。家里已经有两部车了,芮睿不打算再添一部,所以他只有挤地铁了。
挤得满身大汗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芮然立刻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去,很快,他就沉浸在琐碎忙碌的事务中,等回过神来已经差不多二点了,他这才感觉肚里空空的,便往茶水间走去。
既然是他负责后勤,自然要假公济私一点,有几样他爱吃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没人,摸出来后找微波炉,全无踪影,这才想起来微波炉还没买,叹了口气,他把便当打开,冷着吃。
吃了一半,有个人影闪了进来,芮然慌里慌张地想要把便当藏起来,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小芮啊,你怎么在这里,外面有个女的找你!”
“女的?”芮然把嘴里的饭用力咽下去,眨巴下眼睛,“找我啊?”
“你复读机啊?”办公室的同事笑着道,“快去前台吧,是个大美女呢!”
芮然匆匆把饭扒进肚,带着疑惑去前台一看,立时怔在通道口动不了了。他在那儿愣了一分多钟,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那美女感觉到什么,转过视线来,展露出一付惊艳的微笑。
“你……”
美女如同一只彩蝶般踩着高跟鞋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芮然,抱得紧紧的,纤细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小然!”
芮然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揽住美女的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来:“妈妈。”
芮然对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八岁的孩子,虽然不至于完全不记得,但许多事情都并入时光长河消失不见。他记得最清楚的反倒是初见芮睿的时候,对于小小的他来说,那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如同天神一般,当芮睿望过来时,他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这种印象现在当然淡薄了许多,所谓的天神,也不过是个会计较沐浴露不是喜欢的牌子、泡澡剂的香味不全、碗没有按颜色摆放这些小事,普通的居家男人而已。倒是当初那个不显山不显水的司叔叔,反而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掌控了全局,令他铭记于心。
有时候,处于下风的未必就是弱者。
对于母亲,芮然在这么多年之后也是这么想的。
表面上看起来,一个女人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抚养一个孩子,肯定是艰辛而痛苦的。芮然懂事开始就得自己穿衣,一大早去邻居家,和邻居的大哥哥一起上幼儿园,送他们的不是妈妈许然,而是邻居慈祥的阿姨。许然只有周末才会露面,平时也不知道去哪了。上小学后,他就被寄放在老师家,大概一个月见许然二三次,除此之外,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团圆一次。
奇怪的是,芮然并没有因此而讨厌母亲,母子俩的感情意外的好。
芮然不识字时就经常煲电话粥,上小学后改成在网上写邮件,总是很快就能收到回信,似乎许然就等在网络另一边般。现在看来,那些邮件不过是一些生活琐事,可是母子俩的感情却在这些冰冷的文字中联系了起来。
长大后芮然也仔细想过,为什么母亲不愿意养他,却又对他恋恋不忘?
想来想去,联系后来把他扔给芮睿的做法来看,恐怕许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吧。小时候的他确实异常聪明,不仅接物待人很成熟,举一反三,与同龄的孩子相比,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沉稳。
只有芮睿能够淡定从容的把这样的孩子留在身边,有自信他就算走歪,也能够纠正回来吧。
芮然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那双明媚的眸子里确实多了一些沧桑的痕迹,尽管眼神里隐隐有着掩藏不住的激动,却仍旧保持着淑女的态度,笑眯眯的道:“你都长这么大了。”
“妈妈,我二十四了。”芮然哭笑不得的道,“再不长大就不对劲了。”
“是啊。”许然笑得眼睛弯弯的,小时候芮然就觉得这样一双眼睛特别漂亮,谁也比不上他的妈妈漂亮,现在,那眼角却多了细细的皱纹,“你长的和你爸一样帅!”
与其他的单身母亲不同,芮然从小就经常听许然说起父亲的事,并不避讳,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芮睿有着向往与崇敬。
芮然笑了笑,问道:“妈,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那张美丽面容上的光彩消失了,许然勉强笑了下,道:“还好,你呢?”
“我挺好的。”芮然也不是傻子,母子间的隔阂在见面的那一刻就察觉了出来,以前再怎么亲密,毕竟十六年过去了,时光是最好的清洗记,“你来找我有事?”
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芮然看见母亲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忍不住暗叹一声,狡尽脑汁想着怎么接话时,铃声响了起来。这歌他有点陌生,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首叫《暗恋》的歌是司立给他设的铃声,还是那个泡过水的老手机,居然没坏,又被他拿来用了。
他拿出来一看,果然,司立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他笑了下,接起来道:“小立?”
“说了别叫我小立!”司立在那一头抱怨着,“你今天要加班吗?”
“不用。”
“那我来接你下班吧?”
“啊?”芮然一怔,“你好好的来接我下班干什么?”
“你烦不烦啊?你不要我就不来了!”
芮然很是莫名其妙,又见到母亲询问的眼神,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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