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圈起来的老狗,已经跟死狗没有什么区别。
他撂下信,有些烦躁。
他缺少一个臂膀,像索额图那样,可以帮他联络朝中大臣跟八旗勋贵的。
没有这样一个人,他这个太子就成了宫中太子,分量越来越轻。
八阿哥份量又太轻了些。
安郡王府倒是不错,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正缺少一个机会。
还有信郡王府,这些年沉沉浮浮的,日子过的不大顺当,偏偏汗阿玛去年为了护着九阿哥,还打了信郡王的脸。
或是贝子苏努?
这一支枝繁叶茂,缺少分家银子,正是憋着劲儿往上爬……
或是阿灵阿?
阿灵阿之前怕自己以后会干预钮祜禄家的爵位传承,所以抱着汗阿玛大腿,可是明显这两年汗阿玛在领侍卫内大臣中更重视福善跟几个宗室公,阿灵阿不仅没升领侍卫内大臣,连内大臣都丢了,被放下去做都统。
太子将人选想了一圈,却是越发沮丧。
不好拉拢,真要拉拢到了,说不得就是下一个发配柳边墙里的人。
外头有了动静。
“主子,三爷跟九爷送三位阿哥爷回来……”
值守太监进来禀告道。
太子爷看了眼座钟,戌初了。
十四阿哥没有请年长的皇子过去,可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去了?
太子越发烦躁了,点点头道:“叫他们进来吧,弘皙他们不必过来了,回去安置。”
那太监出去了。
三阿哥与九阿哥站在那里。
阿克墩正揉着太阳穴,他醒了酒,可还是觉得脑子里一颤一颤的,有些疼。
弘皙则是看着书屋正殿的光亮,想着说辞。
他看出三阿哥与九阿哥过来的用意,觉得应该抢先一步,可是也晓得未必有机会。
弘晋已经被保母放下来,小手握着,有些后悔。
自己出门之前,还跟姐姐说,给她带好吃的饽饽回来,结果忘记了。
十四叔家的席面真好,有糯米糕,还有红豆饼。
等到太监出来传话,三阿哥与九阿哥就跟着进了正殿。
弘皙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
他懊悔不已,今晚做多了。
为什么要换碗、
要是跟阿克墩一样的醉了,那错处就都是十四阿哥一人的……
*
“太子……”
三阿哥与九阿哥进去,眼见着太子安坐,两人就躬身请安。
太子爷抬手,道:“起吧,怎么还劳烦你们跑腿?大家都去十四弟那边了?”
三阿哥听了,顿了顿,这算都去么?
好像去了一半……
九阿哥在旁,晓得三阿哥不如自己晓得的全面,就道:“凑巧了,去了有一半……”
接着,他就说了五所的变故,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只平铺直述地讲了一遍。
“本该四哥来的,他去追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去了,我就跟三哥过来了,跟您说一声,阿克墩那里,虽是喝了蜂蜜水,也解酒了,也要防着明天上头,不舒坦的话,还是请两天假好;弘皙应该是吓到了,他就是想要对弟弟亲近一些,结果这阴错阳差的,谁也想不到会有后头的乱子;弘晋岁数小,当时乱糟糟的,也要防着吓到,晚上叫值夜的保母留心些……”
这番说辞,是九阿哥在路上琢磨了一回的。
疏不间亲。
他一个当叔叔的过来告侄儿的状,听着也叫人笑话。
就算他们都看出弘皙有些歪了,用心不良,可是在太子眼中,那也是亲儿子。
九阿哥就熄了告状的念头。
没有实证。
关键就是里头还有弘昱,真要事情闹大了,太子不落好,大哥跟四哥说不得也会被皇父迁怒。
太子听着,脸已经漆黑一片。
三阿哥倒是有些意外,看了九阿哥一眼。
没想到,九阿哥还真是一年比一年长进,不单在小阿哥面前像个好哥哥了,在皇孙面前也有个叔叔的样子了。
太子憋着火,却无处可发。
但凡十四阿哥再大两岁,他都要告到御前,请皇上教训十四阿哥一顿。
可是十四阿哥今年不成丁,十四岁,只比阿克墩大不了几岁。
太子觉得好心喂狗了。
就算讨源书屋疏忽了生辰礼,自己用过的弓不是比生辰礼贵重?
一年到头,都有小皇子过生日,太子也晓得大致的生辰礼,寿桃、寿面、衣服、文房这几样罢了。
但凡自己没有叫阿克墩带了弓过去,十四阿哥还这样尥蹶子,太子都不会这样恼。
自己的示好,竟然比不得一次疏漏!
可见在十四阿哥眼中,对自己这太子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才敢去报复阿克墩跟弘皙。
父子两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太子看了眼三阿哥,讨厌鬼;又看了眼九阿哥,依旧是讨厌鬼。
他冷哼道:“那你们过来,是什么意思?代十四阿哥张目来了?要不要孤去给十四阿哥请罪,太子妃病了,我疏于内务,竟是忘了尊贵的十四阿哥的生辰礼!”
三阿哥忙道:“太子爷误会了,我跟九阿哥就是碰上,过来传个话,本就是十四阿哥不对,等抓了人回来,四阿哥会带着过来请罪的!”
九阿哥闭上嘴。
虽早就预料到太子会迁怒,可到了跟前,他还是不爱听。
谁也不是贱皮子,乐意讨骂。
今天这事儿,十四阿哥有错,太子跟弘皙也不是全无辜,反倒是他们这些路过的,本没有什么干系。
太子瞥了三阿哥一眼,道:“才知道三弟竟是热心人,是了,你跟四阿哥序齿挨着,肯定也兄弟情深,今晚这件事,你当是偏着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
三阿哥还是头一次听太子这么爱说废话。
他讪笑道:“瞧您说的,都是一色的兄弟,还分了远近不成?都是一样的,太子爷跟大哥是哥哥,弟弟敬着;下头的都是弟弟,我也友爱着,要是不这样,汗阿玛也不容……”
太子疑心生暗鬼,就觉得三阿哥藏奸,说的都是虚话。
他又望向九阿哥,就见九阿哥百无聊赖,正打量着屋子里器物陈设。
“九阿哥瞧什么呢?”太子的声音有些凉。
他可是记得清楚,佟国维从盛京到了柳边墙里,起因是隆科多新宅子摆酒。
结果闹出“大不敬”来。
眼下宗室也好,勋贵也好,开始爱打官司了。
这个不良风气的罪魁祸首,就是九阿哥。
九阿哥道:“太子爷,您这屋子里香炉是不是太多了……”
他说着,指了指书桌上、百宝阁上还有窗台上,道:“这都三个香炉了,都点着,这冬天的门窗紧闭的,这烟熏火燎的,别勾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