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变得熟悉的字体依旧圆润疏朗。
这次,顾馨之给他回了满满四页的内容,洋洋洒洒, 宛鸿篇巨制。
谢慎列勾了勾唇角, 捏着纸张, 慢慢看了起来。
字数虽多,内容其实没多少,通篇看下来,重点有二。一是指责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闲得放屁。二是谢他送的狗,还说他若是实在抱歉, 可以给她借点人, 她想要进山采点材料。
谢慎礼眸中闪过笑意。
前者便罢, 这小姑娘看着泼辣, 骂人却既有分寸,除了有些粗俗,半点不带脏字,更不会有歹毒之语,读来只让人会心一笑。
至于后者……当初,她嫌人情麻烦,想要薯莨都不愿意劳烦他,如今却能直接开口要人要东西。
好事。以她的性子,定会拐着弯回礼,但这般坦坦荡荡的态度,着实喜人。
他抬起头,问青梧:“陈深还有几天到?”
青梧回忆了下,答:“约莫就是这两天。”
谢慎礼点头:“到了说一声。”
“是。”
谢慎礼收回视线,又倒回去从头开始翻阅。
方才看的是内容,现在是细细品味其字形墨意、遣词造句、甚或书者的情态神韵……
他从未与人这般闲聊通信。
顾馨之在府里养病时,俩人也有过鸿雁传书……那会儿他便得出了几分乐趣。等她回了庄,俩人的书信也不曾断过,频率虽少,却也断断续续地联系着。
带茧的指腹摸了摸纸上墨字,仿佛隔着纸张,触碰到那眉眼弯弯的可爱姑娘……
“咔哒”轻响。
谢慎礼回神。
给他换茶的青梧躬了躬身,安静地退到一边。
谢慎再次低头看信。
顾馨之写信,喜欢用直白口语。言辞简单,流畅自然,还会引用成语、谚语,且从不错用,但偶尔会冒出陌生典故,联系上下文也能读通,不像凭空而来,但他确实从未见过,查过几回,也遍寻不着。
是笔误吗?
不像。
将信件慢条斯理叠好,放入一精致的木匣里,他暗忖着,是不是得查一下这小姑娘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她怕是会生气。
忆起顾馨之生气时那灼人的情态,谢慎礼觉得嗓子略有些干,喉结忍不住滑了下。
片刻后,他还是抬头,吩咐青梧:“找个不显眼的,去东府那边问问,姑娘在的时候,都是看些什么书。”
他口中的姑娘,身边伺候的都知道是谁。
青梧:“是。”
提及东府,谢慎礼神情微冷。方才温柔摩挲信纸的修长指节微微弯起,轻敲桌面。
他问:“你亲自去一趟,让那帮老家伙别扯皮了,明儿我要知道最后结果。”
青梧顿时垮下脸:“……是。”
***
顾馨之送了骂信出去,接连两天都没收到回信。
她也不放在心上。
他俩的通信状况经常如此,不是她忙起来忘了,隔了几天才回过去,就是谢慎礼有事,拖上数日才回过来。
个把时辰来回的路程,生生被俩人聊成了邮政通信。
倒是那柳夫人转天就让人送来了二百两白银,说是家里掌柜看好这凉粉草的买卖,要买断配方。
一个凉粉草配方,哪至于二百两。
顾馨之心知,这是柳夫人知道她手里缺钱,拐着弯给她送赔礼。
又过了一天,定期去铺子收账的李大钱回来,告诉她,前一天柳山长夫人带了好些老姐妹,几乎把铺子里的上等布料搬空。
但新布料还得等几天才到,他受李婶几人所托,赶紧来求助来着。
顾馨之汗颜。
看来柳夫人觉得那二百两的份量不够,又给她带了生意啊。
真是……壕无人性啊。
她就喜欢这样的富婆!!
顾馨之暗忖。看在柳夫人的份上,下回柳山长再来,她就不放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