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丫丫扑哧乐出声儿来,掐掐凌飞的脸蛋儿:“啧,你要长得再帅点,完美无敌了。”
凌飞险些拍案而起:“我哪里不帅?”
沈丫丫凑过来,仔细观察,嘴唇几乎碰到凌飞的鼻尖,末了得出结论:“说不上,反正不是我的菜。”
“你的菜有问题,”凌飞想都不想,“你不能脱离主流审美,不然很难得到社会认同感。”
沈丫丫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拜托,你能不这么自恋么!”
凌飞歪头,模样天真而无辜:“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美德。”
沈丫丫举白旗投降:“多日不见,你又妖孽了。”
凌飞被小丫头夸张的表情逗笑了。笑过之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打从第一眼他就挺喜欢沈丫丫的,不管是她的烟熏妆,还是彪悍的性格。所以现在对这么个小姑娘使心眼儿,他就觉得自己特混蛋。
然后凌飞就开始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具体方法是不断回忆其在深圳做过的混蛋事情。这招很有效,因为回忆来回忆去,凌飞发现自己正要做的这件和以前的那些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如果把以前的事迹比作向无辜城市投放原子弹,那么现在要做这件就可以同比提高到抢学龄前儿童一串糖葫芦。
“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寒冬属于淡季,夜店没多少客人,沈丫丫便闲下来跟凌飞聊天。
这正是凌飞想要的,所以有问必答,而且实话居多:“我什么都不干,无业游民。”
“少来,”沈丫丫摆明不信,“要是啥也不干都有花不完的钱,我也想失业。”
凌飞看她:“你可以找个好老公。”
“拉倒吧,”沈丫丫嗤之以鼻,“找男人不能找太穷的,可也不能找太有钱的,都靠不住。”
凌飞笑,故意接着她的话头聊:“那沈锐就属于不富不穷刚刚好呗?”
“呃,也不算,”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沈丫丫眼里闪过,凌飞还没来得及捕捉,丫头又换上嘻嘻哈哈的表情,“不过就摊上他了,有啥法儿呢!”
“我上次听你说他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凌飞用手撑着下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你俩怎么认识的呢?”
沈丫丫看凌飞,忽然问:“你是想追我呢还是想追我老公啊?”
凌飞一个没撑住,下巴险些滑到桌上,沈丫丫见状笑得前仰后合,颇有大姐大范儿地拍拍他:“至于么,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个不禁吓的!”
凌飞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沈丫丫显然没把凌飞当外人,或许本就没什么可避讳的,大咧咧就把她和沈锐的事情说了:“我俩是高中同学,不过那会儿还没啥感觉呢,他一老学究似的天天就知道做题,我最看不上那样儿的。后来考大学我俩就到一个学校了,不过我是低分艺术系哈,再后来我才发现还有这么个老同学,而且他到大学之后整个人跟有了第二春似的,运动学习全能,反正就那个劲儿吧,我是真喜欢,也没谁追谁,就那么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呗。”
凌飞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人家说完了,连忙“哦”了一声。
沈丫丫眯起眼:“喂,你这个反应让人很没成就感哎。”
“……”凌飞是真找不到词儿了。
好在沈丫丫也不以为意,凌飞的询问仿佛勾起了她美好回忆,小姑娘自顾自继续:“不过当时呢,真没想过能跟他好到现在,算算六年了吧,啊,我的青春哪……”
凌飞不知道如何回应,他甚至不太想去看沈丫丫这会儿的表情,索性垂下眼,把一排鸡尾酒挨个尝了遍。也不多喝,就一样一小口。弄得沈丫丫调侃,说你以为你白雪公主哪,还这个小矮人的吃一口,那个小矮人的喝一口。
凌飞在心底叹口气,酝酿半天,终于觉得情绪到位了,刚想抬头给小姑娘一记微笑,却被侧面猛然而来的拳头打翻在地。
凌飞真是一点儿防备没有,直挺挺从高脚椅上摔了下去,被打的地方疼,被摔的后背更疼。艰难地仰头,本以为应该和金云海在一起的沈锐就这么从天而降。弄得好一会儿时间里,凌飞都直勾勾看着对方,做不出任何反应。
倒是沈丫丫从吧台里冲出来一把给沈锐推开,嚷嚷:“你干嘛啊,发什么疯!”
“我干嘛?”沈锐的表情黑到不能再黑,“你问问他来干嘛!”
沈丫丫疑惑地看过来。
凌飞以同样的表情回望。是的,他也疑惑。他疑惑的不是不知道自己来干嘛,也不是沈锐知道他来干嘛,而是沈锐不怕沈丫丫知道他来干嘛。
凌飞有些乱,混乱的思绪里沈丫丫好像跟沈锐说了句什么,凌飞没听清,但沈锐气急败坏回的这句他听得清清楚楚。沈锐骂的是:“你有没有脑子,他是金云海的朋友!”
凌飞坐在地上,长时间的恍惚。
不得不说,人对人的第一印象是会产生偏差的。比如此刻,他再去看沈丫丫和沈锐,忽然有些害怕了。这种怕不是因为对方多恐怖,而是你发现原本很笃定的东西被轻易地推翻了,而推翻之后重新建立起的会是什么,你又不知道。
30
30、第30章
这是第二次,他们三个人被夜店保安请出去。但不同于第一次的不打不相识,这一回,没那么美好。
沈锐的情绪还很激动,起伏的胸膛上说明了他的不冷静。但沈丫丫一直把他按在窄巷的墙上,论力气沈丫丫自然比不过,但或许沈锐也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所以虽然看向凌飞的眼神很凶狠,但再没暴力举动。
凌飞觉得好笑,并且莫名其妙,他一没劫财二没劫色,沈锐那架势就像自己灭了他全家。
“你到底是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开口的是沈丫丫,女孩儿不复之前的嘻嘻哈哈,浓郁的妆容盖住了她的表情,但盖不住她冷下来的眼神。
凌飞给自己点根烟,对于自制力,他向来没信心,所以多数时候需要尼古丁帮忙,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担心自己等下控制不住,真不冷静了,闹出恶性事件。
“凌飞,除了认识金云海,其他你都知道的。我承认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套话,”凌飞垂下眼,把烟灰掸落到未消融的雪地上,“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这是两个知情者,两个站在暗处的知情者。信息不对称的战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一个小时前,他是优势方,可从三年前到现在,金云海就没占过优势。
愤怒,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凌飞从不认为金云海是自己的哥们儿,他甚至连哥们儿到底是个什么物种都没搞清楚过,他只觉得对方是比网友更近点儿,好吧,也比朋友更近点儿。可现在,他替金云海愤怒,仿佛被骗的是自己。
“你准备告诉金云海吗?”冷寂的空气里,沈丫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
凌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呢。”是个人都会这么做。
沈丫丫咬咬嘴唇,迟疑片刻才说:“我希望你不要。”
凌飞没半点犹豫:“不可能。”
沈锐的眸子瞬间黯下来,还带着些冰冷,凌飞曾因为好玩养过蜥蜴,而此刻,沈锐的眼神就跟那些低体温动物一样。可沈丫丫却放开他,朝自己走过来,凌飞听见她说:“咱俩单独唠唠行么?”
凌飞承认,他对沈丫丫和沈锐有双重标准,哪怕现在那俩人仿佛站在了一个人品基准线上,他还是……
沈丫丫把他拉到了巷子拐角,这里看不见沈锐,也远离了夜店的喧嚣。沈丫丫问凌飞要了根烟,给自己点上,凌飞看着对方呼出的白雾,分不清是二氧化碳还是尼古丁,就像分不清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成熟的女人。
凌飞不想承认,但事实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看人的眼光。
“对不起。”沈丫丫忽然开口,却不是说金云海,而是略带抱歉地看着凌飞微裂的嘴角,“你这是第二次挨打了。”
凌飞一瞬不动地看着她:“要么,你让沈锐过来道歉,我还一拳。要么你就赶紧说你想说的,趁我还有耐心。”
沈丫丫敛了歉意,眼睛里的温度慢慢凉下来:“那我就开门见山,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吗?”
要不是嘴角的丝丝疼,凌飞真就笑了:“我没那么有创意,故意挨揍出场。今天之前,哦,可能是昨天了,我都没想过你们会和金子认识,要不是几个小时前金子找我出来吃饭,还特正式的给我介绍他所谓的媳妇儿……”凌飞适当止住话头,后面的,他估计沈丫丫也不爱听。
“难怪他那么着急的跑过来,”沈丫丫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烟,“合着你们晚上才见过。”
“所以我挺奇怪沈锐能这么快过来,”凌飞耸耸肩,“他真有办法。”
沈丫丫抿抿嘴唇,笑得有些勉强,更多的则是无奈:“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其实挺毒的。”
“我一直把这个当做优点。”
“……”
“不过我想不通的是沈锐哪来那么大火气,我好像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沈丫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怕你伤害我。”
凌飞嗤之以鼻:“这算被害妄想症?”
沈丫丫低头看雪白的地面:“可能有些反应过度,但不算妄想,你前脚刚吃完饭后脚就跑过来了,而且你是金云海的朋友。”
凌飞觉得这推理真有意思:“所以我应该替朋友先把你们两个灭掉?”
没承认,也没否认,沈丫丫只是说:“我们毕竟不清楚你的底细。”
“我怎么觉得是心虚呢。”凌飞其实很少去揣度别人,不是不能,而是不屑或者懒。很多时候,把人心摸得太透就没意思了,比如现在,“因为你们心虚,所以才一碰就炸。”
“我承认我们心虚,”沈丫丫很坦白,“但同时也害怕。权力是个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在这个社会,人家随便动动小手指,你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就像螳螂和卡车。”
道理凌飞懂,但无法感同身受,这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和他的感情倾向有关,也和他的做人准则有关:“所以把卡车耍得团团转让你们特别有成就感。”
一抹苦涩染上女人的眼睛:“我们没想过骗他。”
凌飞嘴角勾出个嘲讽的弧度:“这话我就想不明白了。沈锐这边跟你好,那边跟金子好,你们三个人里只有金子不知情,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没想骗他?”
“所以说这人虚荣不得。”沈丫丫惨淡一笑,“现在自食恶果了。”
凌飞皱眉:“什么意思?”
深吸口气,沈丫丫抬头:“其实大四我就跟沈锐分手了。刚刚店里跟你说的,是我觉得最美好的部分,拼拼凑凑,就成了我最希望的状态。可事实是,大四我就去了北京,想闯一下,当时也没打算回来,但沈锐不想离开家,所以我们就分了。其实毕业就分手是件挺正常的事儿,但当你在外面漂久了,累了,被人骗了欺负了,才会知道那时候的人那时候的感情多珍贵。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金云海在一起了。”
凌飞有点乱,他向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现实总喜欢抛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问题让他选择,信,或者不信。周航说会离婚,他信了,后来又不信了。凌老头说觉得对不起老妈,他不信,可现在又信了。
“我说的是真的。”沈丫丫把烟头丢到地上,很快,冰雪地面融化出一个小黑点。
信么?信吧。直觉告诉他应该相信,情感也告诉他,应该相信。因为信了,起码整件事情还没有那么不堪。就像周航,到现在,他仍然认为男人跟他在一起的头几年是认真的,所谓结婚,都是出了学校以后的事儿。如果从一开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周航就已经规划着结婚,凌飞真觉得自己扛不住。
“既然都已经分了,沈锐也很金子在一起了,你还掺和什么呢?”凌飞想不通。
女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沈锐不是gay。”
“不是gay他跟金子好什么?!”是这个世界疯了吗?人都不正常了?
“……因为金子帮了他很多。”
凌飞发誓,这是他听过最无厘头的事情:“你当这是做买卖?你给我十块钱,我就得给你十块钱的东西?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干嘛弄得委曲求全似的!金云海又没求着沈锐,沈锐要说不喜欢他,他根本不会死皮赖脸拉着不放!”
沈丫丫反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凌飞语塞。
对啊,他怎么知道金子不会呢。他认识金子的时间没有沈锐长,或许都没有沈丫丫长,他凭什么就认为金云海不会?操!都说直觉了。他既然能靠直觉相信沈丫丫和沈锐分手过,凭什么不能靠直觉相信金云海不会死缠烂打?
“沈锐的公务员是金云海帮他弄的,也是那之后,沈锐才跟他在一起。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沈锐也不愿意跟我说,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沈锐觉得欠他的,所以想还。”
“没看出来,我倒觉得像金子欠他的。”
“金云海脾气不好。”
“你什么意思?”凌飞眯起眼,第一反应就是,“金云海打过他?胁迫过他?”
沈丫丫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事情除非我问急了,否则沈锐一点都不跟我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金云海的强势带给沈锐特别大的精神压力。我曾经想过找金云海摊牌,但沈锐说死都不让。”
“呵,那他到底想怎么样呢,骗到地老天荒?他就那么笃定金子会把你怎么样?”
“不是的,他没说金云海一定会怎么样,但他确实害怕。他也没想继续骗下去,事实上从我们两个重新在一起,他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只是他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理由,他不希望把我牵扯进来,当然,也希望能把对金云海的伤害降到最低。”
凌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被这样算计抛弃的是自己:“你觉得因为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要求单方面分手比劈腿的伤害来得更小?”
“……起码会好受些。”
“是你们好受吧。”横冲直撞的愤怒不知什么时候散的,现在充斥凌飞胸膛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有点酸,有点疼,有些无力,有些不忿,“或许金子帮沈锐工作也好,其他也好,是有目的的。但帮人本身没有错,他喜欢沈锐,乐意帮他,沈锐不想要,可以推掉,接受了,也并不代表就一定必须付出。我就问你一句话,沈锐跟金子在一起是他自愿的还是金子逼的?这个事情你肯定问过,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沈丫丫有些狼狈。
凌飞已经明白答案了:“自愿的对吧,因为他觉得欠金子的,他要还。”
沈丫丫咬咬嘴唇:“但感激不是爱情。”
“我没说是,我也没说你们两个想要在一起不对,”凌飞觉得好多年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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