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微微摇头,想起了盛京城里那个年轻的朱里真汗。
自己这个老板,本事远胜昭武帝,但是儿子……至少是这个三儿子,比昭武帝那个儿子要差上不少。
他跟李穆这顿酒,喝了许久,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微醺,才各自回府。
一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到了二月初,天气慢慢开始回暖了。
而皇帝陛下,也从建康动身,带着朝廷里的大部分官员,以及大部分皇族北上燕京,开始了正式的搬家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说的皇族,并不包括宗室,只是皇宫皇帝的儿女以及妃子们。
因为这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再加上女眷身体柔弱,赶路的速度不可能太快,走了一个月时间,也只是刚到济南府。
而沈毅与晋王李穆,也是在这个时候动身,带着一些要紧的官员,南下去迎接皇帝。
二人带着一众官员,抵达北直隶边界的时候,迎上皇驾宿在德州城里,沈老爷将随从兵马安置在城外,与李穆一起,到了天子的行在之中,面见皇帝陛下。
二人在外面守候了片刻,一个太监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两个人之后,开口道:“晋王爷,陛下让您稍等一等。”
李穆轻轻点头,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着说道:“进去罢。”
沈老爷对着李穆微微点头,然后迈步走进了天子的卧房之中,此时已经是晚上,不过房间里还点着灯,桌子上摆放了厚厚几沓文书,皇帝陛下戴着一副眼镜,正在翻看文书。
沈老爷心里叹了口气,低头道:“臣沈毅,拜见陛下。”
皇帝陛下放下朱笔,抬头对沈毅笑了笑:“上回不是就跟你说过,不必迎的这么远么?怎么朕还没有进北直隶,你这个北直隶总督却跑到山东迎朕来了?”
沈老爷欠身道:“国朝搬迁,非是小事,臣在北边主事,这会儿自然要来迎奉陛下。”
说到这里,沈毅又低头道:“日前,燕京防卫,臣已经移交给禁军了。”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开口道:“这话见外。”
“而且……”
他看着沈毅,摇了摇头道:“而且,禁军又不常在北边,燕京的很多事情他们不了解,还是沈卿你负责燕京防卫比较好。”
沈毅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皇帝陛下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什么臣子职分,你呀你,人老成精了,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
沈老爷微微摇头,正色道:“陛下,臣早年可能会甩脱责任,但是这些年,该臣承担的责任,臣都担下了,没有推脱过。”
“而燕京防卫的事情……”
沈老爷站直了身体,躬身行礼:“请陛下,体谅臣的处境……”
皇帝皱了皱眉头,随即摆手道:“好罢好罢,这事算你说的有道理,你先坐下说话。”
沈毅重新坐下之后,皇帝陛下看了看他,微笑道:“上一次仗打的很威风啊,吓得朱里真人,都主动求和了。”
沈毅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书,笑着说道:“臣正要将这份朱里真人的降书,敬献给陛下。”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摇头道:“这东西朕知道就行了,暂且寄存在沈卿那里,等朕到了燕京,开第一次大朝会的时候。”
“沈卿再给朕不迟。”
听他这么说,沈毅也露出了笑容:“陛下圣明。”
洪德帝低头喝了口茶水,静静的说道:“看来,关外的朱里真人,已经不足为虑了,至少十几二十年内,他们不太可能翻起太大的浪花。”
“鞑靼人呢……”
沈毅微微低头道:“从明年起,大同的边军,将会主动出关,去与鞑靼部求战,即便不能赢他们,也能分做到袭扰他们。”
“如今,我们大陈国力强盛,有的是精力跟他们耗下去……”
说到这里,沈毅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这个前提是,朝廷要舍得花钱才成。
如今洪德帝是最舍得在边军上,或者是在淮安军身上花钱的,因此淮安军战斗力不仅保持了十年,还略有长进。
而一旦边军开始穷了……
那么这种战斗力,将不复存在。
但这件事又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如果朝廷每年都在边军上花太多钱,后世之君心里难免会犯嘀咕,朝廷花了这么多钱,到最后是在打关外的异族,还是在养肥你沈家?
而这种话,沈毅这个当事人是不好同洪德帝明说的。
皇帝陛下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从自己的桌子上,翻找出厚厚一沓文书,摆在沈毅面前,开口道:“这是内卫,这段时间报上来,关于老三的情报。”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缓说道:“朕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他盯着沈毅,闷声道:“沈卿你不老实,朕让你带带他,你却几乎对他不闻不问。”
沈老爷默默叹了口气:“陛下想让臣教殿下什么呢?所有边军,臣都放开让殿下去看了,臣在盛京城外的时候,也没有阻止殿下到盛京去。”
“殿下在北边半年时间,但凡有问题问臣,臣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洪德帝沉默了。
是了,身为弟子就要有个弟子的模样,按理说,也应该是太子有问题主动去问沈毅,而不是沈毅追着他去教。
当年沈老爷求学的时候,也是一点点追问的,后来到东南领兵,更是整天向凌肃问东问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