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朕出行,自然不会私访。”
“朕龙驾离京,会有禁军跟随。”
“有禁军伴驾,再有淮安军在左近,如何能有危险?”
皇帝的话说的并没有错,现在淮安军在山东战场上,总体是处于进攻一方的,也就是说,淮安军在山东,目前是优势的一方。
他一旦出门,少说会带着两三万禁军一起同行伴驾,这种规模的卫队,再加上淮安军护持,不会有任何问题。
哪怕齐人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真的发了疯,不顾一切的扑向曲阜,想要留下这位大陈皇帝,以大陈现有的情报能力,完全可以在齐军没有扑到曲阜之前,将皇帝陛下向南转移。
见陈靖开口还要说话,皇帝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大不了,这一趟禁军出门花费的钱粮,朕从自己的内帑里掏,不用朝廷的就是。”
这几年,市舶司着实替宫里挣了不少钱,哪怕现在市舶司的收入已经暂时移交给了户部,但是皇帝陛下钱包鼓鼓,说起话来也有了不少底气。
陈靖连忙低头:“陛下,这不是谁出钱的问题,此时正是大陈复兴的紧要关头,陛下您……”
“正是因为在这种紧要关头,朕才要去曲阜祭孔。”
“以收拢天下士人之心。”
皇帝说到这里,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朕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陈相回去,好生筹备筹备此事,朕在一个月之内,就准备离京北上了。”
说罢,见陈靖不愿意离开甘露殿,皇帝陛下径直站了起来,自己离开了甘露殿,回德庆殿去了。
而陈靖,在原地愣神了许久,才迈着步子回到了议事堂。
回到了议事堂之后,他当即召集另外几个宰相开始开会。
把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几个宰相都是面露诧异之色。
陈相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赵昌平,开口道:“昌平贤弟,陛下如今乾纲独断,朝廷里几乎没有人能够劝的动他,咱们身为宰辅,却不能一味媚上,需要做些什么。”
赵昌平自然也不太想看到皇帝离开建康,闻言看向陈靖,开口问道:“陈相想让赵某做什么?”
陈靖看向其他几个宰相,开口道:“我们四人,此时进宫去,面见太后娘娘,而昌平贤弟你……”
“则要给你那位北边的门人写信,让他也上书,坚决推拒这件事。”
陈靖沉声道:“你那个门人,是个厉害人物,他自然想的明白,陛下只要一到山东境内,他就要承担推脱不开的莫大责任,这件事情,他必须得出面推拒,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讨好圣躬了!”
陈靖所说的赵昌平门人,自然不会是指别人,只会是说沈毅。
不过他话里,多多少少带了点刺,暗示沈老爷现在一路升官,是因为一直讨好皇帝陛下,是幸进。
赵昌平先是皱眉,然后开口道:“陈相,沈子恒虽然与我同出一门,但却并非是我的门人。”
“再有,他能有今天这个成就,也不是因为一味讨好陛下。”
赵相看了看其他几位宰相,沉声道:“朝廷里,真正一味讨好陛下的人,如同过江之鲫一般,至今也未见哪个人如他一般,领兵北伐了。”
见赵昌平嘴上不吃亏,陈靖苦笑道:“赵相,就当是老夫说错了话,但是这信,于情于理,你是应该写的。”
赵昌平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赵某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会给子恒写信的。”
有一件事,陈靖说的没有错。
皇帝离京,一旦在山东境内,乃至于在徐州府境内,出了任何问题,沈毅都逃不脱,是要背大责任的。
见赵昌平点头,陈靖松了口气,他站了起来,看向其他几个宰相,开口道:“诸位,咱们一起进宫,面见太后娘娘罢。”
其他几个人站了起来,跟在陈靖身后,宰相岳谦若有所思,开口道:“依我看,陛下未必就是一定要出宫北上,很有可能就是要做个样子,给咱们,给太后娘娘看。”
陈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认同。
“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那里,咱们都是要去一趟的,不然就是咱们这些宰辅失职。”
“传之后世,是要在史书上留坏名声的。”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诸位也不想看到,将来百年之后,史书上有什么纸糊宰相,泥塑尚书的说法罢?”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再犹豫,跟在陈靖身后。
赵昌平也站了起来,跟随几人一起进宫。
陈靖看了看他,开口道:“赵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赵昌平缓缓说道:“不碍事,一封信而已,盏茶时间便能写就。”
陈靖闻言一怔,然后哑然一笑:“昌平贤弟,与那位门人,真是亲密无间。”
盏茶时间写一封信出来,就代表着不需要字斟句酌,代表着两人之间关系密切,不需要花心思去遣词造句。
赵相面色平静,没有否认。
他刚进议事堂,话语权并不是很重。
但是,有沈毅这个“门人”在,他的话语权,在无形之中就会抬升很多。
而事实上,宰相的权柄,也的确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些门生故吏。
就这样,几位宰相一起进了宫里。
而在当天下午,就有一封书信,以六百里加急,离开了建康,一路送到了兖州城,送到了沈老爷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