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老头,默默叹了口气:“顾师母应该已经故去了。”
“顾师的女儿也嫁了人,这个女儿现在还可以寻到去处,只是顾师的儿子……”
他默默低头,喝了口酒,开口道:“顾师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似乎对顾师心怀怨怼之心,于是带着一家人,搬离了台州府,现在暂时还没有寻到去处。”
老头仰头喝了一口烈酒,默默低头:“那孩子……应当是不想让老夫回去之后,再寻到他。”
“算算年纪……”
老人家满脸的愧疚,声音沙哑:“算算年纪,应该已经四十多岁了。”
他看向沈毅,问道:“沈七,老夫想跟你要些钱。”
“就当……就当……”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就当是你们兄弟俩在我这里读书的束脩罢。”
沈毅默默点头,问道:“顾师想要给您的女儿送些钱去?”
“嗯。”
老头默默点头,自嘲一笑:“旁的也不知道能给她什么了……”
沈毅又问:“顾师想要多少钱?”
“你看着给罢。”
老头闷头喝酒:“觉得值多少,就给多少。”
“顾师训导无价。”
沈毅笑着说道:“以后我们兄弟给顾师养老。”
“让老夫自生自灭罢。”
老人家满脸痛苦之色,声音沙哑:“老夫……”
沈毅走到老人家面前,微微摇头:“顾师固然铸下大错,不过归根结底,是因为当年仗义执言,至于没有归家……”
“也是放不下脸面,一念之差而已。”
“三十年愧疚,顾师已经受到责罚了……”
沈老爷默默叹了口气,开口道:“顾家师兄的去向,我会让他们继续打听,至于顾师姐那里,我会让人先送一千两银子过去,再多……恐受歹人觊觎。”
顾家的女儿,嫁了个寻常人家,过得虽然不穷,但也算不上富裕,一千两银子对于她们家来说,已经是巨额横财了。
顾老头默默点头,他站了起来,对着沈毅作揖道:“多谢子恒……”
沈毅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打趣道:“没记错的话,顾师还是第一次称呼我表字。”
从前老头都是沈七沈七的喊着,的确没有叫过沈毅的表字。
老头也不尴尬,叮嘱道:“这钱……要给到囡囡手上,不要给她的夫家和子女……”
“让她留着自己花。”
见到老头这副模样,沈毅有些感慨,开口道:“学生明白。”
老人家抬头看了看沈毅。
“有生之年,老夫还想去亡妻和父母的坟上磕几个头……”
“明年开春,我得空便带顾师去。”
“不用。”
老人家抬头看向沈毅,开口道:“明年子恒应当要在朝廷供事了罢,老夫不能耽搁你的前程。”
沈恒中试之后,也常常会来探望老头,会跟他说一些沈毅的情况,因此他倒是知道沈毅目前的处境。
“什么供事不供事的。”
沈老爷自嘲一笑:“说不定就被丢到太常寺这种衙门,当个闲差了。”
……
离开了大义坊之后,沈老爷一个人在建康城里转悠了一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赵家,见了赵尚书一面。
赵昌平对沈毅还是十分热情,拉着他说了半天的话,又留他在家里吃了顿饭,一直到深夜,才放沈毅离开。
之后的几天时间,沈毅除了出门访友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陪老婆孩子。
主要是的是要好好陪着陆若溪。
其实沈毅考虑过要跟陆若溪提起叶婵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在外面找了个外室不是什么大事情,陆若溪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沈毅知道陆若溪的性子,一旦她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让沈毅把叶婵接回建康来。
毕竟大妇需要能够管到小的。
不过叶婵这几年还要在福州经营福州商会,不太可能能到建康来,因此这件事情还是先瞒着为好。
一转眼三四天时间过去,时间到了洪德十年的腊月二十一,在江都待了许久的沈章,终于返回了建康,沈家一家老小,都出城迎接沈章。
好容易在城门口迎到了沈章之后,沈毅上前,先是行礼,然后笑着说道:“爹再不回来,我便要回江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