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复闻言,默默的离席,往角落处走去,杜仲连忙跟了上去,站在他身后,卑躬屈膝。
孙抚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中平啊。”
杜仲,字中平。
孙尚书语气也充满了无奈:“老夫这一次是调任工部,而且还没有上任,这些年都在地方,朝廷里三法司的官员固然认识几个,但是三法司一起到福州来,明显是有皇差的。”
“你且配合朝廷的公差。”
孙复拍了拍他的肩膀,面色严肃道:“中平你放心,你这个级别的官员,要想定罪,得先槛送京师,老夫明日就离开福州,赶去建康替你走动,老夫的车马快一些,你到建康之前,老夫一定早到了。”
“老夫在京里,同乡同年都不少,如今中书的五位相公,老夫也认得两个,你……”
他拍了拍杜仲的肩膀,宽慰道:“你安心去配合三法司的官员,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杜仲咽了口口水,低头道:“远图公放心,下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中平你不要误会。”
孙复叹了口气,开口道:“老夫既然调任建康,这福建的事情就跟老夫没有关系了,你说什么对老夫来说,无关紧要,主要是的保住你自己。”
“十几二十年寒窗辛苦,不能就这么化为烟尘了。”
杜仲感激涕零,低头道:“多谢远图公,多谢远图公!”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房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三法司办案!”
孙复皱了皱眉头,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两个汉子,两个汉子身后,是一个一身长袍的读书人,看起来四十许岁。
这读书人见到房门打开,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先是辨认了一番,然后笑着拱手道:“可是新任尚书孙远图孙少保?”
孙复默默走了出来,拱手道:“老夫孙复,阁下是?”
中年人笑着说道:“少保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下官了。”
“下官大理寺少卿袁檀。”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京官了。
听到这句话,即便是孙复,脸色也微微一变。
这已经是大理寺卿的副手了!
或者说,是大理寺的二把手,或者是三把手。
因为大理寺少卿有两个人。
这个级别的人下来,多半就是这一次三法司“专案组”的领头之人,而这个级别的下来领头查案,一定不是只来查一个福州知府杜仲的!
整个福建官场,都要有大动静了!
孙抚台拱了拱手,却没有低头,只是面色平静道:“两年没有进京了,上一次进京,袁少卿似乎还不是……”
袁檀微笑点头:“是,两年前下官还是大理寺丞,去年年底才被圣上擢为少卿,那时候下官还不起眼,只是在朝会上远远的见过几次远图公。”
“一代新人胜旧人。”
孙复感慨了一句,问道:“刚才听外面喊,袁少卿要找我们福建的杜知府?”
袁檀看了孙复一眼,微微摇头道:“远图公,您已经不在福建了,您故乡也不在福建,‘我们福建’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合适罢?”
孙复心里有些无奈。
他这四个字,不是说给眼前这个大理寺少卿听的,而是说给身后的杜仲听的,眼下被驳了回来,他还不能反驳。
因为这位袁少卿,也是为了他好。
孙抚台缓缓说道:“在福建久了,一时半会还没有改过来。”
袁檀微笑道:“我等三法司官员奉命巡查沿海诸省,有人举发杜知府贪赃枉法,横行地方,因此我们前来请他回去。”
孙复无话可说了。
他让开身子,露出了身后战战兢兢的杜知府。
杜仲上前,看了眼前这位袁少卿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开口道:“袁大人,可否告知是谁构陷下官?”
“你我同为四品,这一声下官,袁某可当不起。”
袁檀淡淡的说道:“举发之人自然是要保密的,杜知府是自己跟我们走一遭,还是袁某让人请杜知府走?”
身为朝廷的四品官,杜仲自然是要体面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袁兄带路罢。”
袁檀对着孙复微微弯腰,拱手道:“远图公,今日公事缠身,将来建康再会,下官再向远图公请教学问。”
孙复微微点头:“袁少卿自便。”
袁檀挥了挥手,两个汉子就站在了杜仲身后,不过他们还是给了杜知府体面的,没有动他,只是跟在杜仲身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