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11节
夏天一愣。
梁青峰垂眸,他说的已经够多了,夏天要还没听出来,他也不能表述的更直白了。
幸好,夏天还没那么愚钝。
样刊,杂志稿,封面照,周韵,韩程没来接自己放学,晚上可能也不能回来……
梁青峰透露出的细枝末节拼凑出了一个可能,夏天不确定问道:“韩叔……是不是见我妈妈去了?”
梁青峰没回答。
夏天直接给周韵打了电话。
出乎韩程意料的,周韵迟到了一刻钟,才出现在茶餐厅。
虽然不耐烦等人,但对方是个女士,还是自己岳母,迟到的时间也不算太长,韩程把这点不快消化下去,待周韵走近,他彬彬有礼的起身:“周太太。”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周韵歉然道,“该提前给你打个电话的,但……不好意思。”
韩程绅士一笑:“我也刚到。”
“不知道您的口味,我随便点的。”韩程让侍者给周韵换了已经放凉了的茶,“您看看再添点什么。”
周韵有点心神不宁,摇摇头:“不用了,这些我都很喜欢……”
周韵轻轻抚摸新换的精致茶盏,不自在重复道:“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韩程微微蹙眉,有点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周韵应该是怒气冲冲的。
当初定下婚约时,双方曾约定好,这桩婚事有名无实,双方各取所需,彼此不影响不干涉,三年期限一到,各回各家。
就因为周韵不放心,阮思和还几次三番的跟周韵保证,说韩程绝对不会对夏天做什么,但那份杂志上透露出的内容,显然已经越线了。
周韵有多不放心自己韩程是清楚的,即使她涵养好,不欲在自己面前失态,但也不该是这个神情,这简直是,是……
周韵眼神闪躲飘忽,忧心忡忡,担心的表情下,似乎还藏着几分惭愧。
简直是做了错事后的自悔。
周韵的反常,让韩程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是这样……”周韵好歹在交际场上走动了这么多年,她喝了两口茶,把脸上这些多余的表情遮掩妥当,尽力展现出“只是来闲聊几句”的安逸,“今天看了那份杂志,突然想起来,原来你跟夏天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但咱们似乎还没好好的聊过。”
韩程随机应变,也将自己的神情放松了些,点头:“每次见面的场合都不适合聊天,您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没有。”周韵摇头,一笑,“说了,只是想起来没坐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而已。”
韩程压下心中疑惑,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真的和周韵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吃着茶点,耗费了半个小时的光阴。
拖够了这个不至于仓促失礼的时间后,周韵借口彼此都很忙,起身,语气温和的同韩程告别了。
从始至终,没提关于杂志的一句话。
原本应该狂风暴雨一次谈话就这么食之无味的结束了。
以韩程的精明,自然不难猜出,是梁青峰嘴不严,或是自作聪明做了些什么,但韩程来不及想怎么处置他,他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夏天是怎么做到的?
“我……跟我妈妈说,我在追求您。”
晚上,韩宅,韩程把夏天叫到书房,还没等问话,心虚的夏天自己先怂的交底了。
韩程皱眉:“什么?”
“我跟她说,我喜欢上您了,很喜欢很喜欢,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谁,我跟她说我向您表白了,但您拒绝我了。”夏天咽了下口水,“其实……情况本来也差不多吧,您确实拒绝确定关系啊。”
韩程:“……”
“我说我特别难受,问她该怎么办。”夏天尴尬道,“我妈妈也跟您一样,半天没说话。”
韩程明白了。
夏天釜底抽薪,把周韵最火大的“你这个老流氓怎么能勾引我小儿子”这一问题,三言两语,化成了夏天对自己的单相思。
自己家的白菜斗志昂扬的要去主动拱猪,没管教好白菜的周韵顿时底气,没了发怒的立场。
不光如此,夏天伤心的语气,无助的询问,更是让周韵不自觉的转换了立场,站到了儿子那一边。
没有哪个母亲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开心的。
这样一说,周韵之前躲闪的眼神,尴尬的笑容,就都解释的清了。
周韵脾气温和,明理是非,她那是在因为自己错怪了人而羞愧。
儿子追求眼前的人不得,周韵那么疼夏天,不帮忙就算了,哪忍心再使绊子。故而一中午,周韵什么都没说,反而替自己儿子多灾多难初恋操心。
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不好搞定的呢。
中午那半个小时里,周韵其实比韩程还焦心,还发愁。
韩程想起中午时分,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最不安的一件事。这场谈判里,最大的变数——夏天。
韩程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侥幸。
韩程沉声道:“你妈妈就这么信了?”
夏天一顿,避开韩程目光灼人的视线,低声道:“她肯定信,因为……我以前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韩程心里顿时像被谁用小针刺了一下似得,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韩程也是幼年丧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说谎,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了你,我都……”夏天眼眶红了些,他侧过头去,深呼吸了下,压抑着哑声道,“韩程,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对你是一时兴起,三分热度?”
第39章
夏天一句话直直戳进韩程心底,像把刀子似得,扎的韩程心口骤疼。
想想连日来的举棋不定,想想这些日子扰的他不得安宁的那个至关重要的“变数”,再看看眼前竭力克制着自己眼泪的夏天,多日来打在心底的重重枷锁顷刻间土崩瓦解。
夏天远比他想象的要果敢,要坚强。
在韩程以长辈自居,优柔寡断的时候,小他十四岁的夏天,已先他一步为自己以后的漫长人生做出了决定。
韩程这会儿才知道,夏天早看出了他心中的不安。
不是夏天自己想这么年轻的。
这些日子,夏天也在尽力的用他的方式维护这段感情。
反常的黏人,频频索吻,稚拙的调情……一半是因为知道了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而狂喜,一半是生涩的在向韩程展示自己的真心和诚意。
他想让韩程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不留后路的栽进来了。
韩程让夏天仔细考虑,但任凭夏天怎么考虑,都还是喜欢。
这不是做生意,没法在签下最后一份合同前精确评估,反复犹豫,仔细斟酌。
喜欢上的那一刻既已决定了要长相厮守,中间哪有时间由得你反复考量?
夏天眼眶里隐忍的泪水掷地有声的质问着韩程:我已经豁出去了,怎么你就不行?怎么你就不信?!
夏天吸了吸鼻子,梗着脖子,克制着喉间的哽咽,硬声道:“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信我不是一时冲动?你说!我做!”
自认比夏天多吃了十几年盐的韩程,在夏天单刀直入的剖白下,兵败如山倒。
“是我错了。”韩程拉过夏天的手,把他揉进自己怀里。
韩程侧过头,轻轻亲吻夏天的侧脸,压抑道:“当时那个情况……明明是应该求婚的。”
韩程没说出来,但夏天知道,他说的是把戒指交给自己的那一天。
也是这个房间,也是这个时间。
那天他们刚接过吻,韩程交给了他一个戒指盒,那是韩程的真心,他说,可以当个玩具,先放你那。
戒指盒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那是韩程想要一生一世的真心。
只是韩程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年少时那点纯澈真心早已在和这个世界交手的这些年里消磨殆尽,在明白自己动心后,第一时间里想的太多。
已经成熟的心理和身体和他初次爱上一个人的情愫格格不入,在他身体里交织碰撞,让他变得矛盾,韩程需要万分克制,才能把心里那些不那么光彩的念头和计划重重密封起来,不伤到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