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有责作者:焦尾参
第5节
“我知道,三哥放心吧。”周春彪说。
这边谈妥了,那边柳条儿怀揣着有生以来最大的巨款,战战兢兢的走着。幸亏他紧张起来就是面无表情,所以也不至于引起别有用心的人的注意。
到舅舅家,柳条儿第一时间就把钱全都交给周红梅,同时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看着周红梅好笑,“等会吃了中饭和我去街上吧。得扯布给你和大郎做新衣裳,宝宝的衣服也要准备了。”
“给宝宝和大郎准备衣服就行了。”柳条儿说,“我还有新衣服呢。”
“那怎么行,不是马上就你弟弟成亲了吗?得穿新衣服去啊。”周红梅笑说,“一起去街上,你把给弟郎的见面礼给备好,这是你们小两口的名义送礼,我不干涉。”
周春光回家把一个小匣子递给周红梅,“图纸给了周春彪,这个价钱也合适。”
“给他?”周红梅疑惑说,“我还以为是要卖给木匠呢。”
“木匠能有几个钱,这个就得到识货的人手里才值钱。”周春光说。
周红梅打开匣子一看,“一百两银票?这不是放错了吧。”
“没放错。”周春光说,“我事先说了不喊价随他给,他不好意思少给的,反正这几年他也没少挣钱。”
“都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才给这么多的。”周红梅说,把匣子又推给周春光。
“你这是干什么?”周春光沉脸说,“你知道我脾气的,别让我生气啊!”
“想什么呢。”周红梅呵呵笑道,“我是想让哥哥帮我看看,哪里有铺子或者宅子卖,买了再放租。”
“哦,这事啊,行,包在我身上。”周春光接过匣子说。
“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够我那里还有钱,哥你可不要给我贴钱。”周红梅说。
“知道了。”周春光说。
吃了午饭短暂休息后,周红梅和柳条儿上街来,进了布庄,选了布后,周红梅又指着一匹靛青色满绣圆圈蝙蝠的布料对柳条儿说,“你看这个布怎么样?”
“这个还不错。”柳条儿说,“可是大郎好像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
“大郎不穿这个色,显的他没精神。”周红梅说,“我想你反正得给你弟弟做身新衣裳,我帮你做得了。”
“阿伢做衣服的手艺比我好多了。”柳条儿不好意思的说,“只是怕麻烦阿伢了,我想就选两匹布,等弟郎进门了,再让他做好了,再不济还有我阿伢呢。”
“你不是有两个弟弟。麻烦你阿伢和麻烦我是一样的”周红梅说,“做衣服不费事,正好你还可以在边上看看学习学习,以后大郎的衣服也得你做呢。”
柳条儿羞赧的点点头。
☆、很平淡的日常
那边柳成涵在坟山也见到了另外的人。去坟山的时候正好有人拎着东西去看爷爷,那是大爷爷的长子,年纪比爷爷还大一岁,爷爷的哥哥们都去世了,这个金山大伯是所有叔伯中最大的。因为感觉年限将近,就喜欢来找爷爷说说话,也好等到地下见到爹了能说上话。
“金山大伯。”柳成涵连忙叫人道。
“这是?”柳金山眯着眼看柳成涵。
“爹,这是书鹤叔叔的儿子,成涵。”站在柳金山身后的四十岁左右的柳成功弯腰跟柳金山说。
“大堂哥。”柳成涵叫道。
“上来看爷爷了。”柳成功点头道,从爷爷辈的年纪就被拉开了,所以对小爷爷家这些兄弟们都只是点头之交。
“这都这么大了。”柳金山对爷爷说,“这娶了亲看起来身体好了很多。”
“是啊。”爷爷说。
柳金山和爷爷在聊天,柳成涵就不好再找爷爷下棋,把带来的东西放到爷爷的小屋里,安静的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
柳成功看看天色,提醒柳金山要回去了,爷爷挥手示意让他们下次来人就行,别提东西了。柳成涵代替爷爷送他们出坟山,目送他们的身影不见了以后,柳成涵才转身往回走。
过了拐弯的地方,柳金山停住,柳成功弯腰把他背上。两父子才又慢悠悠的往回走,“那是书鹤家的小子,书松家的小子呢?”柳金山问。
“书鹤叔叔去了以后,书松叔叔和这家就没什么走动了。”柳成功说。
“哎,亲兄弟都落到这个样子。”柳金山无尽感慨的说,“大郎你得记住了,给小子们说亲的时候别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看哥儿的性情和品德。”
“我知道爹。”柳成功说。
“那小子也不容易,你帮忙看着点,有什么能帮忙就帮把手。”柳金山说,“他是个有孝心的人,这样的人不忘本,帮他他也会记着你的好。”
“知道了爹。”柳成功说。
柳成涵回到小屋时,爷爷已经生火准备做饭了,柳成涵挽袖子准备帮忙,爷爷闲闲的说一句,“你会吗?”
柳成涵动作一僵,他确实不会。爷爷说,“你就在一边看着吧。今天怎么上来了。”
“阿伢和条儿去县上了,我一个人在家就上来看看爷爷。”柳成涵说,“我带了菜来。”
“看到了。”爷爷说。
两人陷入无言的沉默中。不一会儿饭就好了,爷孙两就在柳树下摆起饭桌吃饭,“成功今年年底就能顶替你大伯进族老会。以后逢年过节要多去走动。”
“从前也不怎么走动了,突然走动感觉不是很奇怪吗?”柳成涵说。
“只是你们年纪相差大了些,要不然应该是再亲热不过的关系。”爷爷说,“你现在成亲了,也要出来走动了,宗祠那边要常走动才是。在族老面前留下印象没有什么坏处。”
“知道了,我尽量。”柳成涵说。
两人又是无言的沉默。下午柳成涵跟着爷爷去大大的坟头转一圈,去看了爹,然后回到柳树下下了两盘期,爷爷就起身让柳成涵回去了。好像终于完成陪伴孙子一天的任务一样,有点迫不及待。
“爷爷这么嫌弃我。”柳成涵好笑的说。
“瞎说什么,快回去吧,再晚点就要起风了。”爷爷说。
柳成涵没法,只能拎着棋盘回去了。难得没人在身侧的自由时光,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柳成涵看看四周,一片坦荡荡,算了,还是回家等着他们吧。
想过去小码头等他们,当时想想接到他们后无止境的唠叨,还是回去做几组跳跃运动来的好。
太阳开始下坠的时候,周红梅和柳条儿到家了,两个都是大包小包的,柳条儿去换衣服的时候,周红梅对柳成涵说那图纸卖了多少钱,他让舅舅帮忙去买合适的院子或者铺子,然后放出去出租收钱。
“这个阿伢做决定就好了。”柳成涵说,他把一个铜板当成一块钱,一贯是八百块,一两银子是八千块,一百两就是八十万。换算这个钱感觉还挺好挣的。毕竟没穿过来之前,他的年薪也才四十万。不过没看到钱,也没确切的感受到花这八十万带来的直接感受,柳成涵很淡定。
“这个是书稿的钱。”周红梅拿出一个大荷包说,“你自己收着吧。”
“为什么?”柳成涵不解的说,“家里的钱不都是阿伢收着吗,为什么我赚的钱例外。”
“什么例外不例外,这是阿伢给你的零花钱。”周红梅说。“偶尔给你夫郎的钱还是得你自己给吧。”
“我让他拿了钱后去街上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买吗?”柳成涵问。
“你夫郎你不知道,揣着钱回来就像是偷了谁家钱一样,紧张的要命。”周红梅说,“后来跟我去街上也不买什么东西,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我知道了。”柳成涵说。
周红梅休息好了就去厨房准备晚饭,柳成涵进屋里,柳条儿正在整理今天买布料。“买这么多布?”
“阿伢说帮我给顺儿和百家一人做一身新衣裳。”柳条儿说,“我做衣服的手艺不太好。”
“成亲的时候你给做的衣裳是哪一身?”柳成涵问。
“你问那个干吗?”柳条儿问。
“我穿过没有。”柳成涵说。
柳条儿低头去整理布料,“你原本衣服够穿的了。”
“找出来吧。”柳成涵笑说,“我都成亲了,该穿夫郎给我做的衣服了。”
“我做的不好看。”柳条儿说。
“不想我穿你做的衣服?”柳成涵问。
柳条儿默默的看他一眼,然后起身去衣柜翻找压在最下面的一身春装,绛红的长袍,从袖子到腰身都是直桶桶的。柳成涵不由深吸一口气,说心里话,这个颜色没问题,直桶桶也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这袍子上绣的两只鸳鸯划水。
这个袍子穿出去,别人不会把他当成不正经吧。
“是不是很丑。”柳条儿忐忑的说。
“还不错。”柳成涵很自然的夸道,“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嘛。”
“不过我们打个商量,把这个绣花拆了我在穿怎么样?”柳成涵提议说。
“这套就收着吧。”柳条儿笑说,重新把衣服折好放到衣柜里,“等我和阿伢学好了怎么做衣服,到时候再给你做。”
“我觉得你穿淡色最好看。”柳条儿说。
☆、郑百家和柳顺
柳顺成亲的日子正是最热的时候,廖小豆每天忙得跑进跑出大汗淋漓,连怀孕的柳条儿都没去看几眼。所以等柳条儿拿着给弟弟做的新衣服回来时,廖小豆都吓了一跳,“你肚子怎么还只有这么点大?你平常吃东西了吗?”
柳条儿有点无语,“发现的时候是三个月了,现在才过了一个月而已,他能长多大?”
“哎呦,看我都忙迷糊了。”廖小豆说,“那不是正大肚子的时候赶上秋收,最累的时候。你现在要拼命吃,多吃点积攒好力气。”
“每天都是肉啊鱼的,我就想吃点素的都不行。”柳条儿说,“不说我,阿伢怎么看着瘦了好多,忙是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哎,每天忙的我脚不点地的,什么都吃不下。”廖小豆拍着胸口说,“我就等你弟郎进门来我就能松快一下。但想着马上又要秋收了,也松快不起来。当初定日子该定在冬日的。”
“谁叫你们当初定的那么急。”柳条儿说,“如果不是我突然嫁出去了,我都得在家里接弟郎进门呢。”
“还不是因为你弟弟——”廖小豆的话截然而止,“没事没事,你突然回来干什么来了。”
“我想着给顺儿和百家一人做了身新衣裳,阿伢见我辛苦就帮我做了。做好了我给送回来。”柳条儿拍拍身边的包袱说。
“怎么好麻烦他。”廖小豆说,去拆包袱看衣服,柳顺的是一件大红的,百家的是一身墨绿的。“还这么好的料子。”廖小豆抖开衣服说,“这做工,这绣活,比我准备的那件还好,就用这件给你弟弟做礼服算了。”
“礼服没讲究吗?”柳条儿说。
“有什么讲究,那边送过来的衣裳我觉得也不怎么样,还赶不上我的呢。”廖小豆说,“这样吧,就让你弟弟穿着你君伢做的这身去迎亲,拜堂的时候穿我准备的那身,等出来宴客的时候再穿你弟郎准备的那身。”
“要换那么多衣服?”柳条儿不解说。
“换的多显的我们讲究。”廖小豆说,“再说了这大红色的衣服平常也不好穿,就成亲那几天穿着合适。”
“顺儿呢。”柳条儿问。
“和百家去山里打猎去了。”廖小豆说。
“怎么还去呢。”柳条儿说,“这才几天就要去迎亲了,万一伤着哪怎么好。酒席还没定好吗?”
“早就定好了。”廖小豆说,柳顺是用山里的野味去和县里的酒楼换席面,从夏天开始就去打猎,早就定好了席面。“他要去就让他去。反正等他成亲了,就不会让他总这么野了。我和你爹商量着是不是让他去学门手艺。农闲的时候也有事做,免得一门心思跑山里去野。”
柳条儿默不作声,百家是猎户,这是不让顺儿以后和他多接触的意思吗?
他们两人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黑夜,月亮照得床前的地亮堂堂的,郑百家手枕在脑后,看着房顶发呆。记不清是第几天了,好像离柳顺成亲的日子越近,他就越睡不着,每晚清醒的时候都延长。然后白天在柳顺身边沉默。
这样不好。郑百家再一次对自己这么说。他在襁褓时就丧父丧伢,虽然村里一家给一口吃的也能活下来,但真正接纳他让他重新感到家庭温暖的是柳五叔和廖阿伢。
他们把他当另外一个儿子,他又何尝不是把他们当成阿爹,阿伢。
柳五叔家又不是穷的娶不上夫郎,怎么会让独子结契。
算了,别想了,就当他是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亲兄弟。
房门被轻巧的推开,郑百家往门口望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那。“哥给你做了新衣裳,我给你送来。”
是柳顺。
“放在柜子上就好了。”郑百家重新把视线专注到屋顶上某一点。
“太晚了,我不回去睡了,就在你这睡了。”等不到预想中的挽留,柳顺气鼓鼓的把鞋子一脱,爬到郑百家身边躺下。
“回去吧。阿伢要着急了。”郑百家说。
“他睡着了,不知道。”柳顺说。“明天再装作从田里回去就行了。”
见柳顺留意已定,郑百家也不说什么了,看着房顶发呆。
“阿伢说现在在攒钱,等农闲的时候就帮你把这个院子重新整一下,再买上几亩田,就给去你说亲了。”柳顺突然说。
郑百家不搭话。
“你也很快就成亲有夫郎暖被窝了。”柳顺继续说,“也不用这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吧。”
郑百家不搭话。
“喂——”柳顺肘击他。
“睡觉了。”郑百家嘟嚷说。
“不准睡。”柳顺突然来了脾气,一翻身坐到郑百家身上。
郑百家如一条死鱼躺着,就算柳顺坐在他身上也没什么反应,反正他也不重。
“郑百家。”柳顺喊道。
“睡着了。”郑百家说。
柳顺突然用双手固定住郑百家的脸,低头去亲他。都是头一次亲人,不是牙齿碰到嘴唇,就是牙齿咬到舌头,没享受到就算了,还时不时忍不住的小声呼痛。但就这样,两人都很认真的亲吻着。
直到两人都憋不住要呼吸才分开的,柳顺气喘吁吁的盯着郑百家,“除了是爹和阿伢的儿子,是哥哥的弟弟,就柳顺而言,郑百家是最重要的人。”
“哪怕是夫郎,哪怕以后有小孩,郑百家都是最重要的人。”柳顺一字一顿的强调说。
“我知道。”郑百家总算有了表情,“没有别人,你也是我唯一最重要的人。”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郑百家喉咙发紧,最终还是问出来,“可是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柳顺问,嘴巴一抽一抽的疼,用手摸一下,都咬破口子了。
“最重要的兄弟,也不能做那种事吧。”郑百家怯怯的说,“那是夫夫之间才能做的事。”
“哎呀真可惜。”柳顺没什么诚意的说,“我们两个爷们是做不成夫夫的。”
郑百家被铺天盖地的失望淹没,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没能笑出来,伸手想把柳顺从身上挪下来,“以后别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
柳顺屁股往下坐了坐,稳如泰山,就不下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郑百家无奈的说。
“你要知道。”柳顺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不想也不会娶亲的。”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柳顺说,“因为我的心和你的是一样的。”
郑百家觉得眼眶都不能自己的湿润了,“这样就够了。”郑百家对柳顺说。“我今天听你说了这些话,就是让我立时死了也无憾了。”
“不够。”柳顺说,两人沉默了一阵,柳顺去扯郑百家的衣服,“你很不安。”
“我已经心安了。”郑百家说。
“你是不是准备在我成亲后就要远走他乡了。”柳顺说,“我听到你去问路引的事了。”
郑百家沉默。
“我们一起长大,你却准备一句话都不说就走。”柳顺说。
郑百家沉默不语,就相当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