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气已经堵在胸口,因为迁都还未完成,他本想等迁都之后再商议北方蒙古之事,而今却忍不下这口气。
“工部在顺天府营建都城,天下工匠尽在北京,此刻迁都为要务,若是再发动战争,恐怕府库难以支撑大规模的军队调度与作战。”一旁的绯袍臣子劝谏道,“天下安定才四年,府库虽充盈,但战争的消耗,尤其是对蒙古诸胡,他们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的居所,陛下若派兵北上,这场仗,恐非短短几月就能结束。”
“朕的江山,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人都叫朕什么?”皇帝道,“迁都的工程浩大那就停下来,朕已经忍了数十年了,而今已至暮年,若再等下去,朕恐怕连刀枪都拿不稳了。”
一旁臣子抱合着袖子欲言又止,皇帝又道:“这件事,朕如果不去做,还有谁能够替她去做呢,战争非儿戏,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君主去亲征,这其中的凶险,没有人可以承担,她是得人心,但那是在文官与百姓心中,但军中的威望,她还不足以服众。”
“陛下……”
“文卿啊。”皇帝从座上起身,负手走到一张极大的羊皮地图前,“北方诸胡的野心从未断过,他们对中原的监视与觊觎也一直都在。”
张九昭跟随其后,“臣是担忧陛下的身体,臣斗胆一谏,诸胡如今不过都是些小动作,他们的长处是御马,想来他们自己也知道,若真的大规模南下,中原的火炮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陛下想要亲征,朝中必定无人能主持大局,群龙无首,恐生内患,且陛下的身体,臣……”
皇帝摇头,说道:“为治之道在宽猛适中,不能因为朕当了皇帝,就松懈了对边境的治理,蒙古陨落,这些残余势力的确难以攻入中原,但是只要他们存在一日,便可卷土重来,便是我朝永存的威胁,唐宋为何会亡,是亡于敌也亡己,坐以待毙只会养虎为患。”
张九昭停滞了一会儿,因为明廷已有多年没有与北方诸胡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了,而此时的皇帝,已经改变了当初做塞王时的心性,他在犹豫,也在害怕,害怕一旦战败或停滞不前,皇帝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战争带来的苦……臣饱受过。”
皇帝脱了皁靴,踩在羊皮地图周围的绒毯上,四方小屋内被炭火烤的暖烘烘的,“战争的苦,朕比你要体会的深,那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
皇帝拿着一根拐杖,伸了伸酸痛的老腰,“朕已经记不得,曾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都是因为对妻儿的执念还有自己的不甘心,让朕活了下来。”
张九昭低着头,拱手道:“陛下这一朝,军力远胜先帝朝,陛下想要除去北边蒙古的隐患,可以派遣大将出征,朝中善战的将领,也远不是先帝朝可以比的。”
皇帝摇头,仍旧坚持要亲征,“朕,偏不服老,这万世基业,是朕亲手打下来的,朕也要将它守好,安安稳稳的交到后世手中。”
张九昭于是不再劝阻,皇帝住着拐杖走到地图上,踩着长城的位置俯瞰脚下的诸胡,“最后能做些什么,便尽力去做,她是儒儒留下给朕的,朕不想她变得像朕一样。”
“陛下若要亲征,朝中还需做准备才行,毕竟远征蒙古不同其他的战争,军队调度之后还要重新布防,粮草也是重事,以及应天府,紫禁城内需要有人坐镇。”张九昭顾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