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才听见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免礼,到本王身边来。」
余浪答应一声,站起来,走到若言高大雄壮的身躯旁。
他虽然持才自傲,却一向严守君臣之礼,尽管奉了王命,仍不肯和若言并肩,站得稍比若言退了半步。
极目远眺。
在晨光下苏醒的都城,屋舍成片,街道纵横交错,两条护城河仿佛玉带一样,交缠围绕都城内外,遥远的距离下,走动的行人变得极小,纵使以余浪眼力之佳,也完全看不清其面目。
余浪和其他王族一样,都出生在里同,对这故乡感情深厚无比,这些年为国四处奔波,即使偶尔秘密潜回,也是和大王秘议一番后匆匆上路,哪有登上小时候最爱的观景台,再重尝当日饱览都城风光的机会和时间?
此刻终于重临,即使心冷如铁的余浪,亦不禁生出感慨,微叹一声。
「目睹此景,你想到了什么?」若言听见他的叹息,并没有转过头,目视着远处,淡淡发问。
余浪思忖片刻,徐徐回答,「微臣想到的,是我们的王祖父奚锐。正是他,大胆改变前几代大王的观点,采用以军强达至国强的国策,毅然下令将国库所有金钱用于军备,甚至不惜牺牲王族的用度,以厚禄供养善战的将领,最终,才为离国建立了实力强大的军队,是他领军征讨十数年,让四方惊惧顺服,奠定离国在这片大地上高贵显赫的地位,从此以后,除了和离国相隔一个永殷,远在南方海边的西雷外,其他各国都对离国恭敬畏服。也正是他,驱数万民役重建辉煌的离国王宫,并特意修筑这座观景台。先人的英明勇烈,让余浪缅怀感佩。」
若言微微一笑,「你是在暗指本王比不上王祖父吗?」
「微臣不敢。」余浪不卑不亢,「微臣只是奉大王之命,说出此时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而已,并没有丝毫指摘大王的意思。」
若言对他的辩解不置一词,从容自若地看着自己掌管下的城池。
「目睹此景,你想到的,是早已不在人世,无法再有作为的王祖父。那,你知道本王想到的是什么吗?」
「请大王训示。」余浪恭然请教。
「本王想到的,是天地的浩大无穷,人力的渺小,还有神灵缔造万物,而又能在须臾间翻覆万物的,诡秘莫测的手段。」
「大王?」
「例如文兰,其色幽黑暗邪,其气却香艳无以伦比,本来相悖的东西,为什么竟要出现在同一样事物上,又例如安神石,如果没有文兰和沉玉的混毒,本来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偏偏神灵造出一种奇异的毒来,却又给予独一无二的解药。我们离国王族自古就爱钻研各种毒方,竭尽所能的制造更烈的毒药,可是当终于制出一种无药可解的剧毒后,却又会开始不惜一切地寻找解毒的方法。这不是徒费心思吗?这么多先人,总有几个聪明人,为什么他们看不透?放着荣华富贵,不好好享受,却要把心力放在这种不讨好的事上?已经贵为王族,要杀谁,不是一句吩咐就行了?何必定要毒药呢?」
他似感叹似自嘲的一番话,让余浪微微一怔,低声道,「大王的问题,高深莫测,微臣无话可答。」
「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高深,余浪,你只是从来不肯去深思而已。你想知道本王的答案吗?」
「请大王示下。」
两人交谈以来,若言终于不再目视远方,缓缓把头转过来,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慑人气势的脸,映入余浪眼帘。
「问题的答案,就是人性。」
「人性?」
「人性也是神灵赋予我们的礼物,而且是最有趣的礼物,就是因为人性,所以人才不像走兽一样无情,才会有喜怒哀乐。才会有我们的先辈明知费力不讨好,却毅然将一生耗尽在毒药的研究上,那叫性之所衷。所以有的人,才会明知困难无比,却仍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取得心爱的事物。」
余浪目光转冷,低声道,「可是这件名叫人性的礼物,也常常让人在面对两难的抉择时,难以理智行事,从而做出懊悔终身的错误决定。尤其是有的事物,外表漂亮,内里带毒,如果还要冒着风险去摘取,更是不智之举。最安全的方法,莫过于早点毁了它,免得害人害己。」
若言视线骤然犀利,脸上露出危险的微笑,「终于忍不住把你心里的怨言说出来了吗?」
余浪默然。
「你心中对本王有很多不满,本王心里明白。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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