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先白
田盈盈一路神色慌乱、步履不稳地跑回了观雪阁,碰的一下撞开了门。
何青被她吓了一跳,抬头就见她苍白着脸,嘴唇哆嗦,念念有词,何青丢掉手中的荷包,上前扶着她,“阿盈,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蟒……蟒头……”田盈盈语无伦次,身体颤抖,回想到那双冰冷无机质的澄黄色竖瞳,一股寒意由心底升起,刚才就在她小心偷看的时候,耳边竟然响起了那人令人浑身发寒的声音“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她当时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慕清珏在苏白看不到的角度,冲着她诡异一笑,然后他俊逸的脸被狰狞的蟒首取代!
“蟒?”何青以为她去了百兽园,被什么神兽吓到,也没多问,扶她坐下,随手倒了杯水给她。
温热的茶水好歹安抚了她惶恐的心脏,田盈盈逐渐平静下来,只是指尖还是有些发颤,这个世界上虽然有一些人身怀某种灵兽血脉,但一来她并没亲眼见过,二来慕清珏刚才故意朝着她释放了威压,因此她才会被吓得惊慌失措。
现在回到了温暖熟悉的地方,又有何青温言安抚,田盈盈缓缓放松下来,心底却又在不断思量,这么说慕清珏身负某种特殊血脉,而且很有可能是刚刚觉醒,怪不得会如此强大,如果我也能有这种强悍血脉,就不用再整日看人脸色,想着想着心思又活络起来,只是还没想到具体方法,头脑就一片昏沉。
揉了揉额头,田盈盈神色痛苦,最近身体越发不好,等把阿青的事处理好一定好生修养一段。
何青看到她如此,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指轻柔地在她太阳穴处揉捏起开。
大概是她手法不错,田盈盈舒服地眯起眼睛,整个人昏昏欲睡,然而不等她闭上眼睛,就听到身后何青颤抖着声音,惊恐地叫道:“白发……白色头发……”
被她吵醒,田盈盈不满皱眉道:“这有什么,我平常梳头时也总会看到一两根的,少见多怪!”
“不,不是一两根,是很多,真的有很多!”何青声音里带着害怕,修士身体比常人好要好的多,即使几百岁也不见老态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田盈盈算来也不过才十几岁,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白发?
田盈盈这才意识到不对,伸手将肩膀后的长发抚到身前,刚把头发握在手里心里就是一惊,以前她的头发总是浓密如云,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少,更不要提那干枯卷曲的质感,她指尖微抖,随意抓起几根黑发,然后就看到底下再也遮掩不住的大片白发。
“怎么会这样?!”田盈盈不信邪,又冲到梳妆台上对着铜镜细看,大片干枯的白发紧紧贴着头皮,只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发。只是轻微的触动,都带动一大片黑色头发脱落。
“阿盈,”何青不忍心看她这样,心底也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难以接受,温柔劝道,“总会有办法的,再说可能你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明天就好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还去找师父啊,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田盈盈一把摔碎了铜镜,闻言激动道:“你说的对,我可以去找师父,对,我这就去找他!”说着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哎,阿盈,你慢点!”何青本来想一块跟去的,只是经过那晚之后又自觉实在没脸见人,犹豫了一下也就留了下去,左右明诚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应该是没事的。
提着裙摆心急地朝着明诚哪里跑去,田盈盈心底有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回的事不简单,如果不能早日治好,实在难以安心。转过一道弯,突然就撞上了人。
“呵,田师妹这么惊慌是要去哪里啊?”慕清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那双眼睛冰冷阴沉,让人看着就觉得心中发寒。
田盈盈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强忍着内心恐惧,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原来是慕师兄啊,阿盈今天还有事先走一步,该日再与师兄叙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也不见慕清珏如何动作,身体已经挡在她面前,“这么着急,是赶着去明诚师父那里,让他帮你看病吧?”
田盈盈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僵硬开口:“师兄说什么,阿盈听不明白。”
“呵,”慕清珏嗤笑一声,随手撩起她一簇秀发,看着黑发掩盖下的大片白发,笑道,“这头发快要都变成白的了吧?”语气竟然隐隐透着期待。
看着他的动作,田盈盈突然一个激灵,激动地说:“是你对不对,这都是你做的?”
慕清珏供认不讳,“我说过,你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说着,随意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垂眸细细擦拭自己刚刚碰过她头发的手指,动作无比认真仔细,就好像那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田盈盈无端就觉得十分屈辱,心中有一个角落酸涩无比,愤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慕清珏讽刺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你可是曾经当着师兄的面给我用过催情符纸,差点就让我失去他呢,我怎么会原谅你,更何况,你以为你那一点小心思就真的没人发现吗?想要让何青嫁给师兄,真是白日做梦!”
他说这些话时眼底带着嗜血的狠厉,“只要我在一天,任何觊觎他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
田盈盈呆愣的看着他,心中止不住的恐惧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竟然是认真的,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就算他是男子也没关系?
慕清珏随意地将绢帕扔在地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她,“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明诚了,根本没用,你最好也不要试图把这事告诉师兄或者掌门师父,因为……”他脸上带着一抹邪恶的笑容,“……那样会让你死的更快。”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田盈盈才突然打个了寒颤,回过神来,惶恐不安地走在回观雪阁的路上。
刚把地上的铜镜碎片收拾好,何青坐在床榻上,一抬头就看到田盈盈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是从没有过的狼狈模样。
“阿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去找师父吗?”
田盈盈抬起失神的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何青手中如意形的天青色荷包,目光触及到那上面墨色丝线绣的“清欢”两字,整个人好像被烫到了一样,突然失控似地跑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荷包,神色狰狞道:“你有什么好的,也值得他这么认真对你?他是我的!”
她说着激动地将荷包丢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我这么喜欢他,他却宁愿要个男人……”
何青被她这番举动吓到了,待回过神来时,那枚荷包早就印上了某人的足迹,“阿盈,你这是做什么?!”这枚荷包做的十分精致小巧,费了她不少功夫,又是打算送给那人的意义非凡,怎么忍心被人如此糟蹋?
她冲上去推开田盈盈,捡起地上的荷包,心疼的握在手里,流着泪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又糟蹋我的荷包,我有多喜欢这枚荷包,你难道不知道吗?”
田盈盈嗤笑一声:“你喜欢的究竟是这枚荷包,还是做荷包时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话正问到何青的心事上,她垂眸不语。
见她如此神色,田盈盈却突然暴怒,一把抢过荷包,怒骂道:“我告诉你,以后你喜欢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再动大师兄的心思,听到没有?!”
何青见她神色认真,更加不解,“不是你说让我再试试,总是有机会的吗?”
想到那人的警告,田盈盈一个哆嗦,惊恐道:“我说不能就不能,你要是还想好好活下去,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以后凭你喜欢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我都不管!”说着,指间掐诀一团火焰蹿出,瞬间将荷包点燃。
“阿盈!”何青还想再抢过来。
田盈盈躲了过去,等看到荷包完全变成灰烬,这才露出一个满意地微笑来,那笑容颇有些阴森森的感觉,无端让人心惊。
“何青,我是为你好,你最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田盈盈说完这些,也不管她如何反应,径直回了房。
慕清珏闲闲地坐在醉墨居后院苏白惯常坐的那张椅子上,闭着眼睛,嘴边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自从那天听了慕清珏的告白后,苏白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地就想躲着男主,但是现在的慕清珏已经不是那个事事需要他照顾的小孩子。现在的他强势霸道,实力强大,可以说只要他想找,苏白就躲不掉,更何况两人手上还都戴着那对该死的碧落黄泉戒。
于是,苏白脑筋一转,然后他闭关了。
慕清珏知道这事之后并没有苏白预想中的气愤,他了解苏白,自然知道他不能一下子接受这事,事实上苏白没有在第一时间表示拒绝就已经很让他满足了。那人的逃避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是有意促成的。
毕竟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要好好利用,收拾一下挡在两人前进路上的几只耗子,如果能避开苏白视线当然更容易行事,何况,慕清珏眯眼一笑,万一吓到师兄就不好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再者说,苏白愿意闭关修炼也是好事,他的性子慕清珏也清楚,说好听点就是处事淡然遇事不争,说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不求长进了。这样的脾性在其他地方也许能活的很快乐,但是在修真界恐怕是要遭人诟病的,慕清珏虽然自负有那个实力护他平安,到底也是怕有个万一的,在苏白的安危问题上,他可赌不起。
话虽这么说,想到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慕清珏心中不觉惆怅,回忆那天吻到他时美妙的滋味,手无意识地轻抚唇角,喃喃道:“真是可惜,早知道就该多吻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yoooooooo~~渣作者又回来了,妈蛋,感觉这一章的标题画风都不对了呢,真是违和,果然我就不能走高大上路线。另外,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后更新时间改到早上十点,希望大家前来看文
☆、第57章 蛊虫
阴暗幽闭的房间内,田盈盈坐在铜镜前,幽幽地看着镜中那少女。昏黄的铜镜模糊难辨,她看了一会,难以置信似的抖着手伸向铜镜,那里有位雪肤黑发的明媚少女,正对着她嫣然而笑眼波盈盈。
“这个才是我……”她喃喃道,神色恍惚。
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冷冰冰的镜身,视线随意扫过,落在布满皱纹的手背上,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再看向铜镜时,哪里还有刚才那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只有一位满头白发形容憔悴的女人。
“啊!魔鬼,你这个魔鬼!”她跳起来,一把抓过镜子狠狠摔在地上,如此尤嫌不够,四处在屋内搜寻,桌上的花瓶、博古架上的玉雕,统统被摔了个粉碎。
“怎么又来了呢。”何青在隔壁听到动静,站起身,习惯性地走向隔壁想要去安抚那人,待走到门口时才突然想到什么,无奈地停下脚步,面上有些犹豫,如今田盈盈的脾气越发暴躁疯狂,整天把自己锁在屋里谁都不愿意见,就算是何青去了也是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的辱骂。
说实话,田盈盈现在这种样子,她也是有些犯怵的,轻易不敢靠近田盈盈的房间。
自从那天田盈盈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突然一个法术烧掉那枚荷包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氛围就越来越奇怪了。
田盈盈看人的目光越来越阴鸷,宛如淬了毒的银针,根根扎在人的心窝上,每次见了何青总是要神色激动的叫骂一番,反复地跟她说,苏白不是什么好人,让她以后离他远一些,要避着他,更要避着慕清珏。
何青私心里猜测过,估计是慕清珏又有哪里惹到她,连带着大师兄也一起恨上了。想到那个人,她轻叹一声,又怔愣地走回去。
心思恍惚间,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不由疑惑,这个时候会是谁来了呢?她因担心那夜的事被其他人知道,觉得没脸见人,待在观雪阁整日不出门,旁人见她们如此以为是正在闭关,自然不会前来打扰。
开了门,台阶上正站着一位长身玉立面容温和的男子,竟然是齐柏!那人见了她笑得温暖和煦,本来平凡的眉目突然就生动起来。
何青止不住的脸红心跳,迎着那人视线也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浑身不自在,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更觉心底躁动,不自觉的垂下头,双手绞着帕子,低低道:“你有事吗?”
齐柏见她如此心中了然,神色温柔中更添几分愧疚,他本性持重守礼,如果不是因为倾慕何青,断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因此轻声安抚道:“你莫害怕,那夜的事是我不对,若是师父真要责罚也该我来承受,只是……”
他说着伸出手来,掌心正躺着一枚莹润的玉佩,“……我虽自责莽撞却并不后悔那夜的事,这是我母亲过世前留下的玉佩,她老人家说日后我若是遇到心仪的女子,便将这玉佩送与她,如今,我把它给你,你可愿与我举案齐眉?”
何青头垂得更低了,不知该如何反应,那夜的事她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并不太清楚事情经过,但只凭这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她也是知道此事怨不得齐柏,倒像是她在有意引诱,思及此,又觉得脸上无光,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不知廉耻了?
齐柏见她只一味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越发放柔了语气,“你且放心,那事没人知晓,何况我们两情相悦,旁人不会说什么,就连大师兄也有意相帮的。”
听到那三个字,何青脸色一白,咬了咬唇瓣,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