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次。”这位刑讯官用尖细的眼盯住面前的人,“猎场围骑那日,你在问仙亭见的人,究竟是谁?”
这人沉默良久,终究是动了动唇。
刑讯官眼神一斜,便有小吏跑过去,凑近听男人究竟说了什么,然而没听多久,便露出震惊之色,待男人将事情交代完毕,小吏慌忙走回,对刑讯官道:
“大人…他说那日在问仙亭见的人,竟然是……六皇子。”
而这刑讯官先是眉梢微挑,仔细打量了片刻眉眼低垂,半死不活的男人,忽而发出一声轻哼,摆手嘱咐道:
“速将四殿下请来,既然审讯已有结果,自然要殿下把握大局。”
小吏惶然一望上峰,驻足片刻后,还是匆匆领命而去,刑讯官却有他自己的考量——围猎里发生的一切事由,俱是皇室内斗所致,此案涉及太子,更牵扯陛下,他虽然负责问询,但既然问出了结果,之后的事情,还是少自作主张的好,免得不一小心卷进去,反倒得不偿失。
不多时,便见一双尘埃不染的皂色皮靴拾级而下。
来人衣呈墨紫,有团龙暗纹印于前后及两肩之上,乌纱翼善冠嵌有金丝折角,腰间束着白玉墨绶,菱眼微收,见人便带三分笑意,只是这笑意之下,却藏着比其它天潢贵胄都更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势。
此时他手中捏着块方形玉片,碧绿流苏从指间泄出,丝毫不像是踏进了寒气至重的天牢,反倒有种在逛自家后院的悠闲。
行至烛火阑珊处,才有人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位头戴二梁进贤冠的佩刀武官。
此人品级虽低,却身着飞鱼服,目如金刚,锋利无匹,不过环视一周,便将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遭受了酷刑逼问的男人身上。
唇角紧抿,武官无甚表情的面皮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刑讯官先是一愣,随即便撩袍行礼道:
“卑职见过四殿下,见过…白指挥使。”
他心中嘟哝这两人怎会在一起,尤其是那位新上任没几天的白副使,白亭。
此人正是在围猎时为陛下降服失控烈马的功臣,回来以后,那位被绑在柱子上的吴指挥使因涉嫌弑君下狱,而这位……却由副拔擢为正,要说这其中没什么猫腻,他是决计不信的。
现在却不是琢磨这种事的时候。
“都招了吗?”四皇子问道。
“招了,怎么不招。”刑讯官连忙将供词呈上,毕恭毕敬道,“人犯所言,俱陈书于此,请殿下过目。”
然而这位皇子只是淡淡扫了眼卷纸,并未接过,反倒是几步上前,径自走到狼狈且虚弱的男人面前,用指间玉片拨开对方脏污青丝,颇为感兴趣地弯腰去看男人的脸,却恰好撞入那双如潭的水波中。
呼吸为之一窒。
带着铁锈味的喘息急促,男人抿住唇角血迹,想垂下对视的眼眸,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下颔,干净修长的手指与脏污的面颊形成鲜明对比,这位殿下仿佛看不到一般,低声询问道:
“吴指挥,当真是六弟撺掇你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对方定定看他片刻,语气坚定:
“是。”
“他竟不济至此,着实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大失所望。”
琥珀眼瞳倒映出男人胸腹间微微收缩的伤痕,两人距离实在近得令人发慌,这声责问内容虽是恨铁不成钢,脱口的语气却犹如情人间调情的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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