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但他依然瞪大着眼睛,依然难以置信。
“是啊,下面那带有四个‘拾’的一行字是什么意思?老朽往届观榜未曾见过。”
“考的就是策论、经史、赋论和诗词,应该是判卷后评出的成绩吧。”
“少扯,当我没读过书吗?总不能四个题科都考满分吧!”
“是啊,一题科考满分都罕见,何况是四个题科。”
“那你们说那四科后面标示的数字是什么意思?除了表示成绩,我想不出还能是什么。”
与之辩论者无言以对。
他们的话也让明先生从震惊中惊醒,让他的注意力注意到了下面标有四科的小字上。
“难道是四科全满分中榜会元?”
“不会吧?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事也能出现?”
明先生的情绪有点激动,四处转身,想挤出去看看庾庆的考卷,想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样的考题能让庾庆那种货色考上会元的,还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是四科全满分中榜会元!
为了彰显公平,贡院围墙外会张贴所有中榜贡士的考卷。
然而身在人海中,又是人挤人的,凭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挤得出去,挤的脸红脖子粗也难移寸步,还被人推搡了两下凶了两句,身单力薄之下不得已作罢,只能等人潮松散了再说。
事实上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出现了四科全满分的会元不成?纷纷朝即将公开考卷的地方去了,甚至都顾不上看榜单上的其他人的名字……
牌楼告牌上共有二百一七人,代表了本届会试录取的贡士数量,最后五位皆是列州举子。
牌楼下的四位主考官目光陆续从现场收回后,相视一笑,都清楚,今天这榜单一出,只怕不仅仅是要震动锦国,而是要轰动整个天下!
罗页文捋须道:“我也想看看这热闹啊,然而即将出现的空前轰动不属于我们。三位大人,此间事已了,我们也该去内阁复命了,这四科全满的会元怕是要让我等向陛下和内阁诸老好一顿解释。”
四位主考官就此转身离去,留下了一片鼎沸……
“啊,我家公子中了,我家公子中了,三十九名,第三十九名是我家公子!”
“小兄弟,恭喜恭喜!”
“中了中了,二十七名是我家公子。”
“一百六十三名,中了,我家公子中了,劳烦诸位让一让,容在下回去报喜。”
人群中不时响起高喊“中了”的声音,人们报以欢呼喝彩。
热烈气氛一阵高过一阵,让人群中的明先生有点无所适从,这让他既熟悉又难以融入的感觉,无法随波逐流。
“诗词出题很简单,听说就‘功名’二字,让以此二字做题……”
似有人在耳语,明先生一个激灵,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急切四顾,想知道刚才的声音来自哪。
却无处可寻,但依然转圈四顾,脸色有些苍白,脑门上冒出了虚汗,气短。
一不小心踩了身边壮汉的脚,之前推搡过他的壮汉,一把揪住了他胸襟,推搡着,握拳恐吓,“又是你这不长眼的老东西,信不信爷爷我一拳给你开了瓢?”
无力反抗的明先生瞪着眼,突然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喊出,“会元!我家公子中了会元!”
此话一出,他四周都猛回头看来。
“……”扯住他举拳欲教训的壮汉目瞪口呆,再小心四周,发现身边人都在盯着自己。
明先生一把推开了他,奋力向人群外挤去,并高声呐喊,“我家公子中了会元,麻烦让让,我家公子中了会元,麻烦让让……”
他在近乎能淹没一切的鼎沸声中,艰难前行,一路歇斯底里的呐喊,如同癫狂了一般。
然而这却是他能脱身的最有效办法,听到喊声的人皆肃然起敬,自觉主动地往两边靠,努力给他让路,还有人连声道恭喜。
当他终于从人潮中出来,身上衣裳已是松垮凌乱,连单薄的胸膛都露了出来,头发胡子也乱糟糟了,背后的包裹被顺手牵羊的扯开了掏了东西,有衣裳半吊在外面,跟着他摇摇晃晃向前。
闯出不远,他又绝望了,绝望到让他须发都在颤抖,眼中是无尽艰难。
闯出了人潮,又见一片人潮,是围在公示考卷前的人潮。
公示考卷前隔了一圈拒马桩,有军士把守,只允许人隔着看,不许近前触碰。考卷字体本就小,不靠近的人都看不清,更何况是站在人群后面的明先生。
这一次,他没办法再喊出同样的话让人让路,只能在不断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喘气,不时有经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他狼狈的样子……
钟府,东院。
穿戴整齐的庾庆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发型,恢复了随意扎起的马尾辫。
之前盘起的头发,需要纹丝不乱才好看,稍微散乱一些就给人不修边幅的感觉,他不喜欢。
这样多好,又轻松,又方便。
从卧室出来,收拾好的包裹扔在了案上,将装有火蟋蟀的金属罐子重新挂在了腰带上,拿起了佩剑拔出半截看了看,上面还有砍豁的口子,这次要找人磨一下。
剑归鞘,扶剑坐在了正厅的低矮席台上,看着门外的小院门口,看到了偶尔经过的下人。
他在等,等钟粟钟员外来。
他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依他这些日子对钟员外的了解,得知了放榜结果后,钟员外应该会单独来见他谈谈,至于那位钟夫人除了开始进府的时候见过几面就未再出现了。
应该是不愿意见他,他能感受到钟夫人的想法,人家对这婚事就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