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绝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我不会折纸啊。我连千纸鹤都不会折。”
戚麟看了眼掌心,又看了眼江绝,坚定的摇了摇头。
昨天晚上他喝得太多,趴在桌子旁边一边唱着喀秋莎一边折的企鹅,念念有词跟作法似的,折的还飞快——
戚麟本来想跟着学学,结果一晃眼的功夫就折完了,过程都没看见。
“你昨天折了四五个,还让我送给班长和秦老师他们,”戚麟回忆道:“小兔子小船什么的,不过后来你把水打翻了,我就抢救了这么一只。”
江绝深思片刻以后,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是你也喝多了?”
他从小到大都手笨得很,怎么可能会叠这么ji,ng巧的小玩意。
“我不管。”戚麟把小企鹅扁扁的嘴巴捏了一下:“你已经说送我了。”
一帮小崽子在别墅里整整玩了两天半,到了周日下午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而等周一开始之后,戚麟就开始长期消失,连着一两个星期都看不到人。
距离演唱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的吉他、尤克里里还有音箱都留在了宿舍里,没有写完的曲谱也只是匆匆拍了照,连草稿都没有带走。
江绝早就习惯了每晚读书时听见隐约的键盘声,哪怕吉他和琴键的所有声音都汇入了戚麟的耳机里,但轻巧又断断续续的按键声就犹如小雨淋漓,也好像一直在告诉他,还有一个人就在隔板的另一侧,在安静又温和的陪伴着自己。
戚麟和他断开了联系。
连着十几天都没有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江绝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到底在国内还是国外。
之前因为拍电影所欠下的作业和论文已经都全部交差,电影剧本也在梳理人物动机和冲突核心,直到又一个星期过完,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习惯。
戚麟在忙什么呢?
现在给他打电话会不会打扰到他?
江绝握着钢笔想了半天,放下笔翻出手机微信,打了一行字又删掉,颇有些犹豫。
他已经非常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爸妈虽然都是半隐退状态,但基本上都有不同的副业要忙碌,他从小就在学习怎么独处和管理时间。
但戚麟开始让他慢慢习惯被亲人之外的人牵挂念叨的日子,他也说不清这种等待的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好像……一直在等戚麟再打过来。
江绝想了半天,先去翻了他的微博。
没有自拍,没有视频,只有工作室官v在公式化的宣传。
他又点开了微信,有点小紧张的打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最近还好吗。
这么说是不是太客气了,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江绝捏着手机沉默了一刻,想撤回重新发句更亲切一点的问候,发现时间已经过了。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向来秒回的戚麟也没有回消息给他。
江绝开始想要不要找点别的话题,这样戚麟回消息的时候可以顺其自然的聊一会。
自己平时很少这样找人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发下去。
算了,预习新课吧。
江老干部虚张声势的咳了一声,把手机放到隔板另一侧的桌子上,心想自己不能被干扰注意力。
没过两分钟,他又把手机拿了回来。
是不是开消息静音了?
这都消失两个星期了,朋友圈也安安静静的……
学习,别走神了。
江绝盯了几秒手机,索性直接关机放到一边,强迫自己把预习笔记做了一遍。
等他从健身房锻炼完回来,打开手机一看,还是没有消息和回应。
那句酝酿好久才发出去的五个字,已经彻底石沉大海,连浪花都没有被jian起来。
向来波澜不惊的少年脸上头一次出现懊恼的神情。
他本来还想和他聊聊季老师在上课时唱的山歌,宿舍楼下的那只松鼠,还有这些天里发生的好多事情——
再也不给你发消息了,生气。
虽然心里想的是这么一回事,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江绝看见天上一朵腊肠犬般的小白云,还是忍不住拍下来发给了他。
还是没有消息。
江绝简直想把手机藏起来,或者干脆把微信卸载掉好了。
直到第四天,一个视频电话才终于在晚上八点响了起来。
江绝正试图叠千纸鹤,好几张报废的纸团被捏出尖尖的耳朵,像小团子妖怪一样码在桌面上。
他是真的不会折纸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绝!绝!”电脑屏幕另一头的戚麟声音活力十足:“想我没有呀!”
江绝随手把报废品挪出镜头,闷闷道:“没有。”
戚麟把脸贴近镜头,让他看清自己。
他被画出夸张而又奇异的舞台妆,脸颊上贴着ji,ng灵般的纤细翎羽,银蓝色的眼影在角度的变换下闪烁着粼粼的光芒。
“你是在……试妆?”
“嗯。”戚麟单手拿着电话,任由好几个大姐姐围着他捯饬发胶和粉底:“我总算把新专辑搞定了,然后要挑演出主题,还有试服装什么的。”
他压低了声音吗,眨眨眼道:“我那天染了酒红色的头发,我妈在视频里说我看着像流氓土匪。”
江绝被逗得忍俊不禁,观察着他周围的环境道:“你在国外么?”
“嗯,一个英国人开的工作室里,spf和他们有合作关系。”戚麟给他看自己的眼影和睫毛的近距离特写:“我好看吗!”
“嗯。”江绝由衷的点了点头。
要是高冷一点气质就更贴合了。
他被画了改色版的桃花妆,凤眼与唇形的优势被不断深化放大,头发被打理成了后梳烫毛糙短发,虽然还没有带美瞳,整个人的气质都与过往截然不同。
在平日里,他是简单欢快的戚麟,是高挑清新的大男孩。
而现在,哪怕只是在试妆,偶像独有的诱惑与迷人感都在不断洋溢,哪怕仅仅一个wink也好像在拍广告一样。
江绝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停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只撑着下巴听他喋喋不休的讲自己这几周里与录音师斗智斗勇的各种故事,听他聊广场上扑棱着翅膀讨谷粒吃的一大群鸽子,听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表演服上气泡般的后摆和超级紧的腰身。
这些天里隐隐约约的焦灼和孤独,在不知不觉地融化消解,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汲汲对自家老板非常的不放心。
她知道江绝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演唱会,开车把他送到体育馆旁边了都忍不住交代两句。
“老板,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全开的,你有什么事给我发短信,等会附近估计有点吵,你发语音我听不清的。”
“就去听歌而已……不至于吧。”江绝见陆姨也在驾驶座上,开窗看了眼人山人海的环境。
“这不是音乐会,等会现场会特别闹腾的。”作为老牌经纪人兼江烟止的密友,陆姨特意过来送他:“不喜欢就早点出来,我们在附近的咖啡店里谈事情,随时过来接你。”
“嗯好。”
江绝一下车,就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叫卖荧光木奉和黄牛票的小贩扯着嗓子到处喊,各种派系的唯粉cp粉亲妈粉在伸长脖子寻找组织。
几乎每个女生都带着亮着小白灯的头饰,还有人抱着灯牌和手幅,姿态不亚于要进去冲锋陷阵。
有不少男生买了独票或者情侣票过来,手上也带着纯白色的灯环。
在去年的两场演唱会里,粉丝们都默契的带着同色的标识,在演唱会现场为他营造出大片大片的麒麟云海。
来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场地方早早的开放了安检和分流,好几个大喇叭在循环播放公告维持秩序。
江绝此刻才感觉到这与从前的那些管弦音乐会有多不一样。
每个人都在快乐的大声交谈着与戚麟有关的一切,他们的衣服上甚至印着戚麟的q版画像,几乎每个人从头到脚都有和他有关的logo。
“手环四十一对!脚环也有!手幅要嘛!”小贩顺着人流挤到他面前,语速比说相声的还快:“你看人家都买了,你也来一个呗,等会唱歌的时候一起挥手啊!”
他说话声音太大,连唾沫星子都差点jian到江绝脸上。
江绝犹豫了一刻,看了眼附近三三两两结伴涌向前方的少男少女们。
“还有荧光木奉!按一下还能变色啊!买吗买吗!”
他想了想,还是没能抗拒。
“要一对手环,纯白色的。”
“好嘞!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我送你个银光的q版胸章吧,会亮的!”
“好……谢谢。”
江绝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宰了一大笔,摸索着跟着人流往前走去。
表演舞台被设计成了大大的x型,汲汲给他买了能看清脸的前五排内场票,再三保证戚麟绝对看不到他。
伴随着一重又一重分流,拥挤的人群被不断地筛选,而内场的座位确实宽敞很多。
表演还没有开始,但四面超长屏幕已经开始滚动播放他以前的live演出,气氛在不断地被带动。
虽然不同场区被划分隔开,但喧闹的声音不亚于春节的火车站。
江绝看着还是一片黑暗的舞台,抬眸看向了屏幕里那跳舞放歌的偶像。
陌生又格外耀眼。
他身边的女生们简直在如认老乡一般叽叽喳喳谈论着粉龄和即将发行的新cd,在聊打榜什么的事情时简直如同工作会议进度报告一般格外认真。
有四五个男生坐在附近,但神情显然拘谨很多。
当屏幕开始同步开启倒计时的那一刻,四面观众席的灯光全部瞬间暗了下来,紧接着炸裂天际的尖叫声开始漫山遍野的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要开始了!!!”
“戚麟戚麟戚麟戚麟!!!!”
“我的妈我的妈我的妈!”
江绝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汲汲说的那句‘有点吵’到底是有多吵。
人群在尖叫过后,开始如街头跨年一般开始跟着大屏幕一起尖叫嚎叫着倒计时——
“十!”
“九!”
x型的舞台开始由外向内亮起星光般的明灯,黑暗之中有阶梯状的舞台在缓缓升起。
“五!”
“四!”
穿着暗色衣服的伴舞已经全部在黑暗中摆好姿势,而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升向最高点。
“三!”
中场灯光亮起,紧接着所有伴舞的身上开始亮起光芒,交错的光线犹如攀附向前的凌霄花。
“二!”
一束光打向正中间的那个人,他穿着纯白色锦袍,手中的钢骨扇挡住了侧脸。
“一!”
下一秒,所有舞台上的人开始拿着铁骨扇扬袖起舞,扇骨开合的声响犹如无数竹节清越相击。更奇妙的是台下所有的观众如同早就串通过脚本似的,伴随着那扇舞噼啪作响的节拍大吼戚麟的名字。
所有的挚爱与狂热全都被倾注到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之中,所有人不管有心无心的都全部站了起来,沸腾着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砰!砰!啪!”
“戚——麟!”
“砰!砰!啪!砰!”
“戚——麟!戚——麟!”
节拍越来越快,台上舞者在翩跹盘旋中用击扇声和鼓声将气氛炒到了极点。
那如白色孔雀般拖曳着长袍的戚麟动作如行云流水,镜头特写上他的眼眸泛着银蓝色的光芒,混血妆容糅杂了纯粹与妖异,伤痕般的纵向长纹显得脖颈格外修长。
那双眼睛带着自信到极点的笑意,姿态沉稳从容而让人为之臣服。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绝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不知不觉间被亢奋的人群与狂热的气氛融化,当所有人都在挥舞着双臂高声合唱的时候,他哪怕没有听过那些歌,也跟着旋律和字幕在大声歌唱。
音响如山谷里霹雳般的雷声,回响的人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所有人都把嗓门和情绪推到了极点,忘我的跟着台上的人摇摆挥手,没有人能坐下来安静听歌。
明明是接近两个小时的表演,可每一首歌都串联的颇为紧凑,舞蹈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台上的戚麟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台下的人都在跟着尖叫大吼——
江绝原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当他开始跟着其他人一起高声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后面的事情就全然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了。
在劲歌热舞的环节里,有不少人跟着在台下跳一模一样的舞步,更多的女粉丝泪流满面的在吼着我爱你。
等放到抒情慢歌的时候,无论坐席分区的人都开始手挽着手肩靠着肩,跟着旋律挥舞着纯白的手环。
在那一刻,六万人满座的体育场犹如天际升起了朝阳一般,无数的云彩在炽亮又纯粹的白光中停顿漂游。
上万的微小光芒汇集在一起,便如密布的星辰在夜空中汇成涌动的银河,大片大片的灯牌便组成了荡漾的云海,跟随着歌声一起摇晃。
当戚麟开始抱着吉他坐在独角兽旁边唱情歌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拨打电话,和未在身边的爱人挚友一起流着泪唱歌。
如何才能留住你的眼眸连沉默都是在颤抖着挽留——
那深沉而颇有磁性的声音在现场清晰的如同在耳边清唱,连心跳想要跟随他的节拍。
当热场嘉宾开始介绍自己表演新曲的时候,江绝才终于缓过神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跟着摇晃挥手了多久,从演唱会开始就没有坐下来过。
可没过多久,伴随着换好装束润好嗓子的戚麟拎着枫木小提琴再次从高处降落时,他又被狂热的气氛吞噬。
他坐在秋千上拉小提琴的样子,简直如同降落凡间的天使,美好的颇有些不真实。
直到三次安可返场结束,人群恋恋不舍的开始离开,江绝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他坐在座位上好一会儿,看着有多少人在擦着眼泪说我真爱他,以及听着音响里重新开始滚动播放的旧歌,半晌才重新站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洗脑的情歌让他的脑子里有旋律在重复的循环,出口处的两张cd和live纪念光盘也忍不住全部买下,甚至有人在退场通道里开始唱刚才的歌,又有一大群人开始跟着合唱。
等江绝坐回保姆车里,汲汲看了眼他怀里的那几张cd,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绝刚从一个音量过高的环境里出来,连说话的分贝都还在下意识的拔高。
他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干咳了一声闷头喝水。
“看来是看的很愉快。”陆姨侧身看了这孩子一眼,笑着挥手道:“把他送回去吧。”
这孩子以前几年简直跟个雕像似的,最近是终于找到点人气儿了。
回去的一路上,江绝都忍不住在翻微博话题广场。
戏骨之子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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