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这孩子……”管事阿姨也跟着走了两步,刚好迎到陈猎雪跟前。她手里拿个卷成卷的信封,能看出里面是钱,小声说着:“每回来都这样,也不说是谁哪个单位的,塞个信封就跑……”
陈猎雪打见了他就直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这个身型没错,就算瘦了些高了些,刻意弓着腰,那股熟悉感还是强烈过了头。
“……宋琪?”
不叫还好,一叫,那人直接改快步疾走为拔足狂奔。
陈猎雪顾不得其他,忙追了上去,管事阿姨吓一跳:“跑什么你不能跑啊!”
谁也没听她的,疑似宋琪的人跑得飞快,像被踢了一脚的野马,陈猎雪追着他没多远就不行了,他停下来喘气,眼见前面的影子就要追丢,他扬起胳膊把手机砸了过去:“你给我站那儿!”
有几个路人侧目,狂奔的人影似乎有片刻迟疑,仍不打算停下脚步。
“我跑不动了,你想让我也死?!”
那人猛地刹了脚,转身望向陈猎雪,肩膀因为呼吸剧烈抖动着。
第65章
陈猎雪抹了一把脸,大步走过去。
宋琪也往前走了几步,他捡起陈猎雪的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碎成蜘蛛网。再抬头,陈猎雪就站到了跟前,宋琪的嘴唇抖了抖:“你……”
不等他说话,一只拳头先捣上他的脸。
陈猎雪喘着气瞪他,宋琪好一会儿才把被打歪的脸转过来,内嘴唇被牙齿刮破了皮,他咽下甜腥的口水,不再跟陈猎雪对视,递手机的手指在发抖,用很轻的声音问:“你没事吧?”
陈猎雪没理他,夺过手机摁了摁,内屏花得五彩斑斓,什么都显示不出来。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拽开车门让宋琪上去。
“……去哪?”
陈猎雪的眼睛里淬冰淌火:“你说呢?”
答案他们二人都知道。宋琪在车门前站着没动,司机不耐烦地问他们还坐不坐,陈猎雪没催他,只说:“宋琪,你要是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你就走。”
宋琪垂在腿边的五指紧了紧,又紧了紧,弯腰钻进车厢。
出租开得飞快,年三十接了个跑墓园的活,司机心里晦气,坐地要了个高价,嘴上也嘟嘟囔囔不知嘀咕些什么。如果在以前,宋琪一定会跟他吵吵起来,但现在的他与陈猎雪一样,二人坐在后排各自面向一扇窗,谁都没说话。
宋琪变了。
陈猎雪用眼角打量他,不止是外形上,这具壳子里完全换了一个人,过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张扬全都没了,沉得像块石碑。
也确实该变。他想,发生过那样的事,又断联了整整一年,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那么他连去纵康墓前的资格都没有。
“你干嘛去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能冷静下来说话后,终于问出这个压在心头一年的问题。
宋琪也一直在等这句话,他其实还没做好再见陈猎雪的准备,尤其是今天。但有些事永远由不得人,就像去年的分别和今天的重逢。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他,这一年来他没有一天过得轻松,乍见的慌张与沉默时的无力都让他惴然,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奔逃的罪犯,极尽所能去躲避审问,却在审问终于到来的时候吐出一口无形的气。
“打工。”他回答。
“为什么退学?”
司机从后视镜上投来窥看的目光,宋琪不敢看陈猎雪,就没有表情地跟他对视,司机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听他说:“没心情再上学了,而且我也不是读书的材料。”
陈猎雪凉凉地看他:“你打工就是个材料?”
不等说话,他继续问:“去救助站干什么?”
这个问题再一次让宋琪沉默起来,他平直的肩膀塌得厉害,深深地埋着头,半晌才沉闷地吐出两个字:“赎罪。”
陈猎雪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但亲耳听到这么严重的词,他心里还是禁不住地一酸。
“到不了这个地步。”
宋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在极力压抑什么,帽檐遮住了他的眼,陈猎雪看不见他的眼睛,刚要继续说话,司机把车停下来,古怪地看着他们:“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几百米,你们就在这儿下吧。”
墓园,退学,赎罪,司机不知将这些关键词串联成什么样的故事,原先说好的高价也没要,规规矩矩收了打表价,一骑绝尘。
陈猎雪与宋琪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你现在住哪儿?”
“厂里。”
“在什么厂打工?”
“修车厂。”
陈猎雪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月多少钱?”
“学徒八百,成工两千二。”
“你想以后就靠这个吃饭?”
“当上成工以后,我就能白天干活,晚上多打一份工。”顿了顿,宋琪的声音弱下去,“我想……先学会技术,以后盘个自己的店。”
墓园登记处到了,陈猎雪停下来,皱着眉毛望他。
“你没必要这样。”
门卫看看这个一天内来了两次的青年,递上登记表。陈猎雪填完,领着宋琪往里走,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这是纵康哥想做的事,他已经走了,我生你的气归生气,但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替他活,你也不是他。”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陈猎雪转身,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陈猎雪。”宋琪的嗓子突然被刀片划过一样嘶哑,“我对不起他。”
真香 第41节
真香 第4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