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一言未发的陈庭森突然发出命令:“今天不要去学校了。”
又说:“给你的药没抹?”
陈猎雪愣愣地抬起头,意识到陈庭森在关心他,眼仁瞬间弯了起来:“好。”
“抹了,谢谢叔叔。”
陈庭森怪异地看他一眼。
门关上好一会儿,陈猎雪脸上的笑意才淡下去,他慢条斯理地喝完豆浆,举着手机看自己的脸,额角蹭破的皮和嘴角的裂口已经结了痂,面颊的浮肿也消了,只留下两根淡淡的巴掌印。
不亏。
他摸摸自己的脸,想。
陈庭森今天的状态很不好。
坐在对面的杨副刀打量着他的脸色,问:“心里有事儿?”
陈庭森捏捏眉心:“这么明显?”
杨大夫:“就差在脑门上系个死结了。”
他拱起肩凑到陈庭森跟前,好奇地问:“昨天相亲,怎么样?”
“没怎么样。”陈庭森疲惫道:“就那样。”
“听王姐说你给人回了?怎么着,你拖家带口的还挑呢?”
杨大夫经历了从陈竹雪到陈猎雪的完整更迭,自己也是有家有室的人,多少能理解陈庭森的种种顾虑,他拉着陈庭森出去“抽一根”,道:“也不急这一年半载的,现在还是顾虑小孩多点儿,等他考上大学了,不用人催你也有心思琢磨自己的事。”
他一提考大学,陈庭森就想起陈猎雪提出的生日礼物,他现在倒宁愿陈猎雪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远走高飞,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斩干净再回来。
可一想到他居然真有过考上大学以后就不再回家的念头,陈庭森的烦躁又瞬间膨胀,以空气为介质向四周发散。
烦。
怎么样都烦。
杨大夫被他yin郁的脸色吓着了,怕自己说错了话,忙问:“你怎么了到底?”
陈庭森碾灭烟头,换了个话题:“你儿子平时好管么?”
“小孩不听话?那你有什么办法,上辈子欠的,除了忍着能怎么着……”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里慈父的光几乎要溢出来。正这时,一个来电打断了陈庭森七拐八绕的“取经”,来电人的号码跃然屏上,熟悉得过了头。
“……我要见他。”
电话那端的女声带着轻微的电流,从听筒中开门见山地传来,疏远又缥缈。
第19章
同一个屋檐下,陈家父子的相处模式越发怪异。
于陈庭森而言,怪在二人越来越不像父子,于陈猎雪而言,则怪在二人越来越像父子。他们先前那种“挂羊头卖狗r_ou_”的父子关系已经彻底变质了,陈庭森连“叔叔”的温暖都吝于再赐给陈猎雪,除了必要的话,他可以连嘴都不张,仿佛陈猎雪是个真正的透明人。
陈猎雪不惧怕冷落,恰恰相反,他体会到一种奇妙的松快——他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他所有渴望亲昵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可以全无顾及地黏着陈庭森“叔叔叔叔”,放肆自己的目光不加掩盖地黏在陈庭森身上。
唯一的缺憾是,他不能再轻易用心脏为借口,博取陈庭森的关注了。
“叔叔。喝粥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从厨房探出头笑微微地问,而陈庭森目不斜视,掠过他径直走进书房。
这种对话每天发生一遍,区别只在于“喝粥”还是“吃水果”。
陈猎雪不急不躁地关上火,盛出小半碗粥端到客厅开电视,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边看边喝。
人可真是容易养成习惯。前几年的陈庭森也是这样,极少跟他共处在一个空间里,只是前阵子多来客厅坐了坐而已,如今再一个人呆着,他就觉得有些冷。
电视里不知在演些什么,窗户外娑娑地下起了雨,陈猎雪放下凉掉的粥碗往外看,秋雨来了,怪不得会冷。
冷了好。
冷了,他可以进陈庭森房间,把他橱柜里的冬装翻出来预备着,把他书房里的地毯铺上,还能每天早上给他准备好围巾和手套。
天一冷,你的生日也就快到了。
他揉揉心口,摁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想,有时候倒真希望你能出点问题。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宋琪晃着一脑袋水闯进便利店,不学无术的嘴里蹦出一句谚语。陈猎雪坐在摆货梯子上,从货架前勾着头看他,慢条斯理地挑起眉毛。
“今年怎么怕冷了?”
他目光戏谑,绕着宋琪脖子上的围巾打转,把宋琪看得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儿往下拽:“你哥天天叨叨,烦死人了,跟个娘们儿似的,我妈都没他话多。”
“多好啊,”陈猎雪笑笑,佯装吃醋,“以前每年的第一条围巾都是织给我的。”
宋琪耳朵根儿冒火:“婆婆妈妈的……想要就给你,拿走拿走。”
欢快的背景音乐打断二人的斗嘴,自动门开,有顾客从雨幕里走进来,陈猎雪道了句“欢迎光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对货单上。
片刻,宋琪小声喊他:“陈猎雪。”
他朝声源看,眼皮一掀就对上梯子旁顾客的视线,是个中年男人,大约是被梯子挡了路,正上下打量他。
真香 第15节
真香 第1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