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孩子归谁作者:太紫重玄
分卷阅读65
第66章正文终章叫思归
建平帝并未离开,而是与君后、长公主等人一起守在太子府正厅中。
韩梦柳被要求休息一阵养足精神,他趁人不备,将随身带的安胎药丸服下,躺在夏昭卧房外的暖榻上,闭着双眼,毫无睡意。
能彻底治好夏昭的,只有火浣针法。
能为夏昭试针的,也只有他。
或许万事真的皆有定数,他努力逃避、努力面对、努力反抗,却并无作用。也或许是因为,万事都避不过自己的心。
他是一个不孝子,如今看来,他还是一个不忠不诚的伴侣,或许也将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火浣针法,连常年习武之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何况他腹中这尚未长成的胎儿?
但他偏不妥协,他今日偏是要大言不惭地说,这一大一小他必须护住,任凭谁拦都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秦庸请韩梦柳宽掉上衣,口中含入老参参片,暖榻四周各站了一名医官按着他手脚。韩梦柳暗提内息,将内力引向小腹。
金针刺入,胸口陡然腾起的剧烈刺痛让他不由地绷紧身体,他努力说服自己放松,可随着金针深入,愈演愈烈的疼痛让他连喘息的时机都找不到,体内真气跟着动荡,小腹开始疼痛。
心中久违地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闭上双眼,在疼痛中强行维持真气不乱,小腹的胀痛减弱,可胸口仿佛压了一块重石,又随时四分五裂,连头皮都如炸开一般。
双拳攥紧,本就不长的指甲将手心按出血水,医官们赶紧摊开他的手握住,口中塞入布巾之前,韩梦柳艰难开口:“将我……绑住,绑紧……”他以为他起码能忍受一炷香的时候,结果到底是过于自信了。这样下去,他不知自己会失控地做出什么。
医官们望向秦庸,秦庸专注地注视着手中不断向下的金针,简洁道:“照做。”
柔软结实的棉布条将韩梦柳四肢分别与床榻捆在一起,韩梦柳紧紧咬住塞口的布,双眼痛苦地闭上又睁开,额头与脖颈间青筋爆起,汗如雨下。
此痛可谓是他活在世上三十载,身体所感受过的最痛。
不过好的是,此痛干脆利落,然而曾经经历过的产痛却是无论怎么做都只会加剧那不可言说的难耐纠缠,唯有将肚里那小东西老老实实生出来才好。
半个时辰后施针终于结束,韩梦柳仿佛从水中捞出的死鱼,面色泛灰,双目空洞,浑身上下半分气力也无。
生完依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从中间被截断了,而此刻,他虽看得见自己的身体,却毫无知觉。
秦庸擦着额上的汗,感慨道:“好在顺利,侧妃殿下辛苦了。”
医官们用热水帮韩梦柳擦身恢复,触觉和力量一点点泛上来,韩梦柳终于觉得自己又活得像个人了。
“秦太医医术精湛,令人叹服。”韩梦柳艰难转头,“太子殿下一定无恙。”
秦庸跪倒,“多亏侧妃殿下,否则臣绝不敢施此法。”
韩梦柳疲惫地笑了笑,有些话,实在不必说透。
太医院掌院秦庸,深知唯有火浣针法才可根治夏昭,却不敢直言。毕竟如此厉害的针法,万一将夏昭扎出个好歹,定是九族陪葬的后果,可治不好夏昭,依旧吃不了兜着走。然而兜着走总比诛九族要好一些,何况以普通方法去治,夏昭能拖一天是一天,这些太医也就多一分安全,只要拖得时间够久,慢慢的也就怪不到太医头上了。
但此种情形绝非他所想见的,他必须让秦庸顶着压力下针,为此,他不惜拿自己做投名状。
“秦太医……”
“臣在,侧妃殿下请吩咐。”
韩梦柳缓缓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之上,“下针时可再慢些,为太子殿下减些痛苦。”
“是。”秦庸躬身,“臣一定竭尽所能。”
两个时辰后,夏昭的救治开始,建平帝另派禁军卫高手随时为夏昭输送内力。
韩梦柳原本站在夏昭卧房里,可看到金针刺入,昏迷中的夏昭难忍地蹙起眉头,医官们死命按住他已经被绑住的四肢后,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抬头望去,京城的冬日天空清寂,丝丝凉意由衣料渗入身体,令人清醒。
一个时辰后太医报喜,建平帝迅速赶来细细询问,龙颜终于由紧绷变得和缓。
夏昭虽仍虚弱,好在寒气已除淤毒已清,脸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润。韩梦柳这才想起,那样的红润,打从大婚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近日来看到的夏昭,总是面色青灰或苍白,目光亦少了初见时跋扈的自信与骄傲。
在这些自己未曾留意的变化中,他似乎真地不再是从前那个趾高气昂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懂亦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太子了。如今的他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挫折磨难,感受了痛苦,理解了痛苦。
如同自己一样。
深夜床边,他握紧夏昭的手,注视着那如珠如玉的面庞,深深道:“等我……等我们回来。”
翌日一早,韩梦柳将照料夏昭的诸事郑重交待给太医后,骑上太子府最快的名马,离开京城。
一路南下,首日到了留仙镇,镇外水流清波荡漾,若宝石缎带,又如舞动的长衣秀摆。因是冬日,环水的群山显得有些光秃秃的,想必到了来年春天,一定是翠色铺满。
第三日来到一座小城,街道不甚宽,却干净古朴,颇具自然之气。街面上一溜排开的蔬菜小摊、水果小摊、冒着热气的包子小摊、散着香味的卤肉小摊,夹杂着略带口音的叫卖声,生意盎然,令人心中踏实愉快。
第七日晚间留宿的村落正赶上庙会,村民们穿着鲜艳的彩衣彩绸,脸上涂满夸张的油彩,跑旱船、踩高跷、唱或活泼或粗犷的曲子,火把舞成长龙,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