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这么认真地想着。
前往留仙镇前,李怡与杜松风专程去看望了韩梦柳,硬拉着韩梦柳去医馆诊查一遍,亲耳听着大夫说出已无大碍但需注意休养莫再过度运功的话才满意。
他俩要离京处理生意,婚礼推迟了小半年,近期又不能常常相聚,韩梦柳便立即挥毫,作了幅洞房红烛下,二人执酒相对缱绻无限的贺图,聊表心意。
李怡拊掌叫好,“得御用画师一图,此生无憾。只是韩兄,你这画得也太漂亮了,我俩哪有这仙人般的身姿,土木公也没这么温柔。”
杜松风扁起嘴看了李怡一下。
韩梦柳笑道:“所谓仙人之姿,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何况洞房花烛之夜,可不就是温柔缠绵,飘飘欲仙?”
李怡大笑,“是是是,韩兄说得极有道理。”
杜松风面色微红,转开话题道:“韩公子,你仍要继续做官?”
韩梦柳含糊道:“杜公子诸事已定,抽身而出乃十分明智的选择。但我尚在局中,就算强行抽身,最终还是要被扯进来,不如见招拆招。”
李怡与杜松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千叮万嘱韩梦柳小心谨慎,若有需要立刻告知他们等等。李怡又怕韩梦柳当了耳旁风,再次强调留仙镇距京城不过大半天路程,他会时时回来,但凡回来,就一定来找他。
韩梦柳不厌其烦地一一应下,送他们出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走远,面上笑容渐淡。
去年元夜时,他很清楚夏昭是个沾上了就无法轻易甩开的人,他更知道那将带来无穷无尽的祸患,但依旧出了手。
过往三十年,他不断寻找刺激,不断做着常人无法理解、甚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这其中的根源,他一直以为是曾对夏昭说的“不找刺激就会空虚无望无法坚持活着”,但方才看到李怡笑嘻嘻地牵着略害羞的杜松风的手进门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
从前,他只知道要活着,却不知自己为何要活。
所以他所做一切的真正缘由,是想求得答案。
他韩梦柳,究竟为了什么,才一定非要活着不可?
一个人不行,就下一个人;一件事不行,就再来一件事;简单的事情不行,那就找些复杂危险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为什么。
到那个时候,也许他也能像李怡或杜松风那样,怒便怒得真实,笑便笑得坦荡。
夏日午后。
御水河畔烟柳轻拂,初开的莲花或聚在一起,或错落分散,太子夏昭陪同建平帝与君后共赏。韩梦柳站着随侍队伍中,目光疏离平淡,尽职尽责地考虑着应景的诗文。
“父君,您看那朵金莲,光华闪闪高贵夺目,正如父君。”夏昭指着池中,动作言语间十分乖觉,仿佛一个天性烂漫的孩子。
君后浅笑,“昭儿这夸奖,令本君无地自容。”望向建平帝,“听太傅说,昭儿近日功课做得十分好,性子亦比从前稳重。”
建平帝道:“呣,到底经历了不少事,有些长进,还应再接再厉。”
夏昭立刻更加乖觉地躬身,“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定不辜负父皇与父君的期望。”
“昭儿已是大人,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再胡闹了。”君后乃后宫最大的赢家,多年伴君,揣测圣意的功夫自是一流,伪制龙袍之事后,夏昭坐稳太子之位,他亦摸清了建平帝心中的想法。
“陛下,昭儿不小了,是纳妃的时候了。”
一片柳叶从枝头吹落,打着旋落在水面上,水波纹理一圈圈漾开,清澈宁静的水面顿时混乱。
夏昭惊讶地看着君后,再看建平帝。建平帝沉稳道:“不错,似昭儿这般年纪的王孙,孩子都能在京城街道上撒欢了。君后处可有举荐?”
君后微笑垂首,“陛下圣明,臣这里的确有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何人?”
夏昭端直站着,头皮发麻手心冒汗。身后不远处的那人,那双漂亮的眼如今正落在何处?
君后微微侧了下身子,微笑的目光擦过夏昭耳侧向后,“就是那位和昭儿有交情的供奉翰林,韩梦柳韩大人。”
夏昭震惊。
建平帝轻描淡写道:“为何是他?”
君后转身向韩梦柳行去,“论文才,韩大人乃制科头名,景太傅对其诗画赞不绝口,学问之高毋庸置疑;论武艺,杀手包围之下来去自如,可谓万夫不当之勇;论样貌……”停下脚步,望向满池莲花,“方才昭儿说那朵金莲似臣,臣倒要说,韩大人在此,一池金莲尽失色耳。何况昭儿与韩大人有旧,再续情意亦是美事。无论怎么看,韩大人都是最佳人选,即便年纪略大些也没什么。”突然笑面收起,“只是家世……”
“家世并非个人可以选择,何况在朕心中,韩平将军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陛下说得极是。陛下之胸襟,令天下人叹服。”
“但据朕所知,韩卿乃神龙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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