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的眼圈微微泛红。
“那个孩子没有钱,我有;可那个孩子有家人,我却没有。众生皆苦,譬如我那曾经称雄一方,立志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父亲,转瞬便化作青烟。”韩梦柳嘴角一扯,“那时我突然就不想活了,回去家里上吊,正四处蹬腿时腰带断了,我摔下来砸了脑袋昏了过去,黑暗中竟看到父母苦苦哀求我不要寻死。”
“我醒来后,胳膊断了,头脑却清醒了。既然他们都让我活,那我便活活看。我离开了那个小镇,天南海北各处跑,结识各样人,看各样新鲜,学各样本领。只武艺一项,因为实在不愿想起从前,母亲又有吩咐,便隐藏气息,装作不会。”
“这些年我四处走动各方结交,的确是因为好奇有趣,但每每好奇有趣完了,便又突觉空虚无望生无可恋,只想自我了断。因此我只能让自己去更多地方,结识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而且越刺激越好。唯其如此,我才能坚持活着。”
夏昭双目睁大。
韩梦柳抬眼望去,小太子震惊的模样令他十分满意。“你想象不到吧,我就是这样一个怪人,我的心早已烂掉。与我谈感情,你挑错了人。”
“可、可是……”夏昭仍不死心,“方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未答。”
“你怎还不明白?”韩梦柳无奈扶额,“今年元宵遇到你的时候,正是我又活不下去想找刺激的时候。你毕竟是太子殿下,我毕竟是韩平之子,这样的刺激自然比以往都厉害。”
“你是说……”夏昭恍惚。
“嗯。”韩梦柳双目如水,语调平静而笃定,“无论是我委身于你,或是为你生育这个孩子,又或是中秋夜宴自投罗网,总之,与你发生的所有,都只是为了让我觉得这世间还有点意思,为了让我继续存活下去。”
夏昭嘴巴张了又张,惊得不知该说什么。韩梦柳不介意再给他一记重锤,缓缓道:“如今你要同我谈情,那是我打小最怕的,实在来不了。”
“那、那你既然只为寻求刺也当作刺激、当作有趣呢?”
韩梦柳的目光突然冷下来,冰一样望向夏昭,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淡漠,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腻了。”
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首次凝固在太子夏昭的脸上。
韩梦柳道:“与你折腾近一年,算长的了。太子殿下方才言辞恳切,看来的确想有个真心相伴之人,如此纯净的心思,草民纵然放肆,也不好再践踏下去。草民想,殿下既已有所成长,应也不会再做出关押或骚扰草民友人之事。”
“自然不会。”夏昭垂着头,周身被愁云笼罩,拳头捏紧松开再捏紧,“就算那样能将你留下,但你并非真心,又有何意义。”
“如此看来,太子殿下真地成长了。”韩梦柳像往日那样自然一笑,“分别之际,我可再答应你一件事。”
夏昭目光痴痴,“你从前与旁的人,也是如此吗?”
韩梦柳一愣,尚未回话夏昭便先道:“罢了,我不问了。”呆呆站了片刻,“要做什么我一时想不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行么?”
韩梦柳觉得他的模样挺委屈,不禁有些心软,点点头道:“一言既出,迟多久都无妨。”
夏昭也便点点头,慌乱尴尬地站着,“孩子出生后体弱有疾,唯独宫中能保她尽快康复,若你想要孩子,等她康复后,我将她带出宫给你。”偷看韩梦柳一眼,抢在他开口前又道:“你若没想好,也可再想想,多想几日也无妨。”半侧过身,“你醒来许久,理应先看太医,我去叫他们。”身子再转过一半,抬腿向前,几乎落荒而逃。
出了门,寒气硬如刀割,夏昭周身疼痛不已。
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那么震惊、那么茫然、那么无助、又那么难受。
张嘴一吸,冷风倒灌进嗓子眼,夏昭浑身一抖,终于落下泪来。
他难过地拿袖子一抹,上一回这样是十年前,太傅的功课他怎么都做不好的时候。那时他暗暗立誓,以后无论如何再不掉眼泪了。
使劲儿抽泣几下,还好方才在屋里尚算稳重豁达,没叫韩梦柳看了笑话。
留下一名太医,夏昭不告而别——各处摊子等着收拾,刚出生的女儿更需他坐镇。反观韩梦柳这里,一副有他没他都无分别的样子。
回京的马车上,京郊树林光秃秃的,白色的雾气随着呼吸吞吐,似乎就要下雪了。
关上车窗抬起右手,狰狞的伤痕已经结痂,背部的口子也不太痛了。华贵马车内烧着暖炉点着熏香,旁侧书案小花瓶里竖着两支暖黄的腊梅。
此间什么都好,唯独只欠一人。
第28章一对戏精的诞生
圆月悬于中天,星斗黯淡。
庭院树下大石头后,两团黑影晃动,却是李怡与杜松风。
李怡站在外侧,担忧地对猫在内侧狭小空间里的杜松风低声道:“说过多少回了,你乖乖睡觉去,偏来凑什么热闹。”
杜松风抬起清亮的眼,“如此大事,你一人怕不周全。”
李怡盯着杜松风紧贴在石头上的肚子,“真要有什么,你是能跑还是能蹦?不够给我添乱的。”
杜松风十分不满,“到时我可以假装肚子痛,他一定会留下治我,一定比你的阻拦有用。”
如果你喜欢本站,请记住我们的网站地址《就要耽美》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分卷阅读25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