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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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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学霸的正确攻略作者:司泽院蓝

第15节

“你以前不是没这个毛病的吗?”卫阳又吃掉了一个包子,问。“我是说,咖啡什么的也就算了,什么时候只要是吃的,你都得检查一遍?”他吃东西自然得把面纱摘了,但夏洛克那种半边、正好露出下巴和嘴唇的玄铁面具(戴着比不戴更没回头率)没这种必要,所以现在只能盯着那双露出来的灰色眼睛问。

“以免你再吃点什么能把自己毒死的东西。”夏洛克回答,语气颇为不爽。

这是在说三尸脑神丹吗?卫阳惊悚了。“那又不是我想吃的,”他争辩,然后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我没告诉你这个啊!”

随之他就想到了哪里出了问题——他们这三个月的确没见任何日月教的人,他在和夏洛克普及这个平行世界的常识里也刻意避开了这点,但离开之前,夏洛克肯定从那些日月教教众身上套了不少话。

“所以你在弄这个?”卫阳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玻璃仪器,“我以为你只是弄点毒药防身呢……怪不得教你练武总是一点也不上心……”不过客观地说,就算不怎么上心,学得也比其他人拼死拼活一辈子的好多了,至少自保有余——又丧心病狂了有木有!

“你想的也没错,”夏洛克在面具下眨眼,“做失败的就是毒药了。”

卫阳往他身上扫了一眼。别人发现不了,但系统白字在提醒他,夏洛克带了至少二三十种药在身上,其中不乏比砒霜更致命的物品。还有被列为管制药品的致幻剂,从古柯树叶里提取出来的,少量时可以当麻醉药。

夏洛克到底从哪里找到这种玩意儿的?卫阳到现在也没明白。“我现在可不想得罪你。”他干笑,真心觉得他们穿错剧本了。这时候最正确的世界是绝命毒师有木有啊!“不过我还是得警告你,抽烟可以,别让我发现你又拿药品寻刺激啥的。”不是他小题大做,夏洛克真的有瘾君子的历史,还不止一次!

听到这话,夏洛克瞥了他一眼。由于面具挡住了表情,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隐含的意思。“还有半天就到了。”他转移话题,“你觉得他们会欢迎你吗?”

卫阳盯着对面的人,心想夏洛克敢来第三次,那就不是卸掉一根胳膊可以解决的问题了。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夏洛克应该也不至于犯傻。“这可很难说,”他望向去路的方向,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任教主恐怕还没出关,这时候回去也只能看到东方……”

在离开的时间里,两人也谈过了关于平行世界的问题。虽然有正式解释,但夏洛克还是对好感度这样的名头十分不感冒。所以对于一号目标任我行和二号目标东方不败,他都没有任何好感——没恶意就算不错的了。要不是他知道卫阳的确没有别的心思,早就搅合得一团糟了,还能安稳度过这三个月?

没错,卫阳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好地完成任务目标,而他的当务之急是……

夏洛克转了转眼睛。“这很简单。如果你能帮他登上那个什么教主之位,事情就做完了。任我行和他是对立,想同时达到目标有点难。除非……”他停顿了一下,没说下去。“至于那第三个,就更难说了。”

三号目标,华山剑宗风清扬,目前隐居在华山后山,根本找不到人,更别提别的了。

这个是卫阳自己猜的,但他觉得基本没差。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独孤九剑是不世出的绝学,风清扬实在算得上无出其右的大家。前两个目标既然是任我行和东方不败,那剩下的必然就是这位了。“而且世外高人什么的,脾气素来古怪。”他心有戚戚焉地说。找不找得到是一说,找到了能不能套近乎又是另一说了。

夏洛克没对这个发表意见。两人吃饱了以后继续上路,紧赶慢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了黑木崖下的村庄。不过他们都没预料到,有日月教教众站在门外,就等着卫阳一回来请他上崖。

“听闻卫长老一路风尘仆仆,东方副教主已然在崖上设了宴,为卫长老接风洗尘。”那紫衫侍者恭谨道。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卫阳一瞬间只能想到这句话。上次端午大宴他就吃得胃疼,更何况东方不败的私宴?说的是接风洗尘,实际上指不定是什么鸿门宴的排场呢。“你先回去,就说卫某换件衣服就前往。”

紫衫侍者得了回复,回去禀告。卫阳看着他的马不见影,这才转头对夏洛克说:“你在这儿等我?”

“当然不。”夏洛克眼也不眨地否定掉了。“你觉得他不会多找几个人等你?”

卫阳当然知道夏洛克在说什么。东方不败这回肯定是来试探他的,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只能除掉了。拉拢就要备着说客,不合作的话就可以在宴席后讨论一下怎么除掉。“一起去也行,但你得保证不出什么乱子,嗯?”

夏洛克好不容易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难道他之前扮演的仆人太过符合角色性格,以至于卫阳现在什么都得多提醒他一句?“当然。”不过乱子什么的定义是他自己说的算,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这是卫阳第二次上黑木崖。不过这仍然不影响他发现,一路上的守卫换了不少新面孔。表面上看是正常的人员交替,实际上却是东方不败把任我行的人换下去,再换上忠于他的人。黑木崖易守难攻,把人换掉,夺权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就是等东方不败练好葵花宝典之后就可以干掉任我行的节奏啊……卫阳心想。然后他自己进了房间,夏洛克必须留在外头——这种私密的宴席显然要提防着第三只耳朵什么的。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人坐在上首斟酒,衣物料子上有繁复的暗纹,微微反射着烛光。

卫阳一瞬间就想跪了。因为这回系统提示他,他面对的是“修炼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这前缀很吓人啊!他要不要这么乌鸦嘴!

☆、第59章

“卫长老果然来得及时。”东方不败见卫阳进来,只抬了抬眼,手里依旧慢条斯理地斟着酒。“来,坐这里。”他轻飘飘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厅堂侧面的长方形单人几案,那上面已经摆好了一份一模一样的酒菜。

卫阳在心里庆幸不是八仙桌,否则坐两米不到的对面,他还真吃不下去。“东方副教主实在客气了。”他礼节性推辞,撩起长袍,坐在几案后的高足大椅上。“教副教主久等,卫某实在过意不去,就先自罚三杯。”他这么说道,然后眼也不眨,直接喝掉了三杯系统提示有三尸脑神丹的酒。

反正喝不喝他都已经中毒了,不差这一次。而且不喝东方不败肯定不会信他,还不如慷慨一点,表示自己毫无戒心呢!

果不其然,东方不败立刻就道:“好!卫兄弟果然不见外!”然后他瞥了瞥自己的酒杯,又笑道:“白费我想了不少词来助兴,结果卫兄弟自己就先喝上了。”

演得真像那么回事,而且一下子从卫长老蹦到卫兄弟了,卫阳心想。“承蒙东方副教主看得起,卫某也斗胆称一声东方大哥?”这时候就该打蛇随棍上,要不就是不知好歹了。

“你我同为神教效力,自是一家。”东方不败微微点头,心想三月不见,这小子果然比之前识时务得多。“兄弟相称,如此甚好,甚好!”

想当初东方不败看不惯卫阳,其一是因为卫阳是他货真价实的竞争对手,其二是因为卫阳很遭人诟病的外貌和衣着。如今一看,前一点卫阳自己学乖了,后一点……不得不说,也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

武林中人,多的是以孔武勇猛为美的,柔和漂亮绝不欣赏——但现在却不同了。东方不败自己也发觉,在练了葵花宝典之后,他就更喜欢艳色的衣服,以及偏向女子的装饰。但是他现在是副教主,还要经常露面,实在不可能穿成他想要的效果,只能勉强挑一些华丽的暗色衣服穿。这样一来,其他教众也只觉得他穿衣风格变了而已,并不知道他练了葵花宝典,也不知道他有那种倾向。因为他之前就不留胡须,所以要掩饰还算容易。

听起来是不错,可看看卫阳——面纱在进门之前就摘掉了,一袭飘飘白衣衬着俊秀面容,男女莫辨,怪不得外号叫玉面天女——因为脸的问题以及个人偏好,卫阳老早就被人说像女人,就算真扮成女人也不会有多少人惊讶。想想看,任谁长了那么一张脸,不管是男是女,都怎么打扮怎么好看,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卫兄弟的天分真是得天独厚。”东方不败突然说。“去了江南三个月,看起来气色更好了。”

“都说江南水土养人,这话也不是信口胡说的。光是西湖景色,便让我想在那里住个三年。”卫阳跟着他打太极,但心里十分狐疑。东方不败是在说他的武功还是身体情况?怎么直瞪瞪地盯着他的脸?他也没长得那么天怒人怨吧?

实际上情况完全相反。而从这种下意识的思考方向可以看出,卫阳自己一直都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

西湖触动了东方不败的某根神经。他发现他其实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在羡慕卫阳可以随意打扮,而且容貌得天独厚——但好在卫阳没察觉。他自然地移开目光,抿了一口酒。“说的极是。我突然想起,教中在西湖边上有一处庄子,合该早些告诉你,让你住在那里养身体才是。”

卫阳背后挂了一滴冷汗。东方不败说的庄子该不是有地牢、后来关押任我行用的那个梅庄吧?那还是算了!“多谢大哥惦记,等小弟再下江南时一定讨要了去。”才怪!

就这样,两人开始扯一些东东西西毫无紧要的事情。酒过三巡,菜色吃得差不多,气氛也显得比之前热络多了。

卫阳估摸着也该到谈正事的时候了,就站起来向东方不败敬酒。“想小弟这一下江南,还以为回来……”他微微摇头,做出一副努力掩饰失意的样子,“承蒙东方大哥看得起,小弟就先干为敬了。”

“此言差矣。”东方不败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什么叫‘以为回来’?卫兄弟莫非是有什么想不开?”说这话的时候他用上了内力,将声音凝成一线,不会被卫阳之外的任何人听到。

卫阳露出一副惊讶后恍然大悟的表情,用同样的方法回答。“今日这酒喝得如此投缘,也不瞒东方大哥了。”然后他开始一五一十地讲任我行如何刚愎自用、他如何抱怨、任我行又如何坑了他。直到最后,他相当悲愤地指控道:“我卫家入神教百余年,代代兢兢业业,为神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家父刚刚过世,他便私下减少我的解药,怎能叫人不寒心!”

东方不败长叹一声。“我道任教主他素来如此脾气,大家也不必太在意。但对于贤弟你,这也的确做得过了。便是不看功劳,也该看看苦劳。想当年你们卫氏先祖,一路打拼,从教众做到堂长老。而后有同袍无衣兄弟,一人任神教右使,一人任长老。神教攻打五岳剑派、武当山之时,卫无衣卫长老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后伤重不治、为教捐躯,谁人敢说不是一个英雄?到你爹这代,也是一辈子为神教尽忠、从无懈怠的。”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

这话听起来是追忆往昔,但这时候说只能是火上浇油。卫阳在心里给东方不败的挑拨功夫点了个赞,不过面上只当自己没听出来。“谁不是这么说的呢?便就是我没学得祖辈们的三分功夫,才疏学浅,却也没到赶尽杀绝的程度吧?”

“贤弟真是过分自谦了。看如今江湖上的那些所谓名门少侠,有哪个及得上贤弟你?”东方不败劝慰他,“要我说,便就是任教主还记着当年你爹卫长老反对他继任教主之位,也不该祸及后人。”

这话又带出来一段秘辛,卫阳在心里掰着手指整理了一下。

他祖父卫同袍武功高强,比那时的教主还厉害,只是因为弟弟卫无衣英年早逝而无心争位,就是一根刺;他爹卫泽虽然无意教主之位,但觉得任我行性格狂妄,听不进其他人的话,不适合做教主,也是一根刺;他自己资质上佳,武学进境飞快,又确实对教主有点想法,威胁不低,又是一根刺。只是碍于他伯公卫无衣曾经为教捐躯,卫氏一族其他人也都是立功的,任我行没法真的下狠手杀了他,至少明面上不能。

任我行清楚这点,东方不败也一样清楚。所以东方不败一开始就给他下药,明显是为了以防万一,打的就是他不合作也得让他不捣乱的心。

这么算起来,他还真是个非常合格的棋子,不能杀、只能利用的那种。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想到这里,卫阳也跟着叹气。“人死不能复生,任教主就是看在这点上才浑不把小弟放在眼里吧?小弟未到而立之年,连个女人也不曾有,还想多活几年呢!如此看来,还是寻个机会调配为好,这样任教主说不定就能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了。”他这么说,然后向东方不败致歉:“小弟只有一件遗憾,就是之前未曾和东方大哥如此痛快地喝一回酒,恐怕以后机会也不多了。这相识恨晚也来得迟了些!”

东方不败原本斜倚在榻上,此时微微眯眼,半坐了起来。“若是我说,你不必远走避难呢?”

“东方大哥这是何意?”卫阳装没听懂。不过他内心在欢呼,终于开启推boss抢教主副本啦!

不得不说,这一番唱作俱佳,声情并茂——少年,恭喜,你已经从一大堆影帝的熏陶里初步毕业!

等到卫阳最终从房里出来时,西边一轮弯月已经要落下山头去了。虽是八月,但崖顶极高,风也不小,寒意嗖嗖。他紧了紧领口,往来路走去。有一团人形灰影立在石质牌坊下,恰巧是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不注意很难察觉。

“不是让你找个有屋顶的地方等着吗?”卫阳快走几步过去。“这外面风那么大!”他说着拢了拢夏洛克的手。

“你忘记你逼着我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夏洛克反问。他依旧戴着面具,不过灰色眼睛在这种时候依旧闪闪发亮。“结果?”

“你不是看见了吗?没事!”卫阳满不在乎地摇了摇手,然后又附耳过去说:“我偷了一壶酒。”

在卫阳看不到的地方,夏洛克眉毛挑了起来。虽然卫阳能喝酒,但也不贪杯,偷来的酒必须有问题。几乎是在转动眼珠的同时,他就猜到了真相:“新的毒药?”

“没错。弄不到任我行的,至少弄到了东方不败的。”卫阳得意地向他炫耀,“这下你有很多样品可以试验了!这山上眼线多,回去拿给你。”虽然他弄不大清三尸脑神丹的原理,但从经验推理来看,这玩意儿应该是后者覆盖前者的药效。而如果有样品分析,弄出解药不是迟早的事?

夏洛克可一点都不高兴。“还记得你白天说不是你想吃的吗?‘食言而肥可不是个好习惯’,这也是你自己说的!”一天不到呢,又来一次!

“可这时候必须要喝,否则就不用指望进度了。”任务完成得好,夏洛克在现实获得身体的可能性越高啊!不过这些卫阳都没说,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夏洛克盯着他,一时没说话。

卫阳被他的灼灼目光弄得有点不自在。“你上次弄了个大爆炸还不告诉我,这次顶多算扯平……唔!”话没说完,他就被拉进了一个深吻里。

片刻之后。

“我刚刚喝了毒酒!”一分开,卫阳就愤怒地抱怨。

也不能怪他说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虽然他脸红心跳没错,也不真的抗拒什么身体深度交流,但是就不能看看场合和时机吗?最简单的类比,如果一个人有大三阳(乙肝病毒三项阳性携带者),他难道不会为他的爱人考虑一下传染的可能性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我觉得你可以取一个中间名,叫小心。”夏洛克露出了一个狡黠而心满意足的微笑。“不是都说了有我吗?”然后他从怀里摸出来卫阳的面纱,仔细给他戴上,然后两人沿着大路离开。

面纱和吻……这种莫名的西式婚礼的感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卫阳一面走一面唾弃自己脑洞太大。

不过这并没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就在他们准备下崖之前,一个白衣人影突然从浓密的树冠中翻了下来。这人面容清癯,留了一把疏疏朗朗的长须,手里抓着一罐已经拍开泥封的酒,坛口清亮。很显然,他刚才正在树上对月喝酒来着。

这人正是向问天。他高居光明右使之职,在日月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和副教主。武功也相当高强,江湖人称天王老子。另外必须要提的是,向问天对任我行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卫阳现在很庆幸他戴了面纱,而夏洛克也戴了面具。不然以向问天的目力,他们就等着被向问天看出破绽吧!“哟,向右使真是好兴致!想必是好酒吧!”

向问天看起来似乎喝了不少。“这正是老子想问的,”他晕乎乎地打了个酒嗝,“东方副教主的酒想必更好喝,不然卫长老也不能一坐到月下西山了!老子一定得去讨个两坛子才行!”

这话里有话,哪里是喝醉了,明明还清醒着嘛!卫阳吐槽。“东方副教主的酒确实不错,不过刚刚已经被小弟喝完了。向右使现在去的话,想必要扑个空。若是再过几天,东方副教主又有了新酒也不一定。”

“那可真是大大地不妙,老子就是现在想喝!”向问天又打了个酒嗝。“看起来是无福消受了!”他说完这么一句,把酒坛往地下一砸,一纵身不见了。

那坛子里还有一半酒,酒液在天青色石板上清亮亮地淌了一地。碎片十分均匀地洒开,一看就知道用了内功。卫阳正估摸着这是不是警告的时候,就听见夏洛克吸了吸鼻子,然后遗憾地说:“浪费了好酒。”

……喂!关注重点完全不对吧!而且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为什么会可惜这个啊!

☆、第60章

不管怎么说,两人还是有惊无险地下了崖。卫阳刚回来,事情移交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还算空闲,一下子就被夏洛克拉去当助手——他把卫宅的一个房间改成了实验室,放眼望去颇有穿越错觉——

各种高高低低的玻璃仪器,几片透镜被固定成了一个筒状做显微镜用,水浴咕嘟嘟地冒着泡。其中有些是舶来品,剩下的则是找匠人按照要求吹制的。仪器最大的问题大概是精度不太高,毕竟现在还没有国际标准度量衡。至于花的钱……

作为冤大头,卫阳只能表示,千金难买爷高兴!

在江南,夏洛克要这要那的时候,他只以为对方太无聊了。为了避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显而易见,夏洛克无论在哪里都有这种能力),他几乎有求必应,只管掏银子。后来他还花了一大堆运费,把这些比古董还精贵的玻璃从福建运到了河北。若不是玻璃匠人年事已高,说不定还得把人一起打包运走。作为替代,他又得多运几大箱易碎品,防止夏洛克用坏了以后没新的用。

卫阳都能想象这件事传出去会有的后果——他绝对会被人认为是傻多速,并且脑子病得不轻——这里大家普遍还只能欣赏屋顶上的琉璃瓦,玻璃什么的太超出审美范围,更别提造型那么古怪的东西了(实话说放现代也没多少人能欣赏)。还好老匠人深谙职业道德,只管做事不管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了不少事情。

除了避免可能的麻烦之外,卫阳这么撒钱还有一个别的原因。

在两人刚南下的时候,一路上口角不断。卫阳觉得夏洛克居然在那种危险的时候骗他,简直不能忍——他希望夏洛克能好好活下去,但夏洛克居然把自己作死了!对这件事,他该说“终于”吗?

夏洛克则认为,这完全是卫阳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他们一个变成幽灵一个变成一个十五岁的自己的时间是一致的,那岂不是暗示了离开的时候也会一起?只不过卫阳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实在太固执,他不得不用一个隐藏得很好的、也比较有说服力的方式而已。

“‘比较有说服力的方式‘?”那时的卫阳简直要出离愤怒了。就算他们思维绑定了,原因也还不知道呢!怎么能随便冒险?“看起来我果然下手太轻了,是不是?”

“和胳膊没关系。”夏洛克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打断他,很显然不想回忆某个事件,“事实就是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是,你总是正确的,”卫阳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提高,“但对我来说,无论是真是假,你都不能把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里!”

“这不公平,亲爱的阳。”夏洛克仿佛终于抓到了某个胜利的关键,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如果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对我去送死坐视不理的话,那么反过来呢?的确,我那时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凭什么会认为,我就该看着你去死、而我什么也不做?”

卫阳突然噎住了。他想说他不会真的死,但这就和夏洛克刚才用的理由类似;他还想说因为你是夏洛克,但这最终也没说出来——

因为他也没法想象,如果让他在五十年里都以为他认识的夏洛克已经死去,却又在之后发现对方其实还活着,他还愿不愿意、能不能够看对方再次去“死”。

其实不用纠结,答案很明显——不能。

没错,虽然他认识的夏洛克嘴上一直在宣称自己是个高功能反社会,没有正常人的感情,孤独是最好的伙伴——但这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夏洛克知道,只是隐藏得很好。他不是早就知道这点了吗?

“我以前没发现你是个双重标准。比如说,你并不真的介意我翻你手机,反过来你却绝不会看我的——甚至,你连抗议我的行为都那么敷衍。”夏洛克又说,灰色眼睛熠熠闪光,“但其实我早该发现了。无论你一开始是不是只认为是个游戏,你都把自己玩进去了。不是纵容自己,而是纵容别人。”

“你降低了对别人的要求——或许现实也差不多——认为只是个游戏,没法苛求他们那么多;但同时,你对自身的要求从来没有降低过——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亦或者感情。”

“游戏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借口,一个逃避自己真实内心的绝妙理由。如果你以前勉强能用这借口欺骗自己,现在还行得通吗?”

卫阳瞪他,终于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夏洛克这么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堆,翻译过来无非就是“你就别挣扎了老实承认你这么生气只是因为爱我这不就行了吗”!以及,“你必须理解我这么做因为我也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们还要为此浪费口水”!

“但你也不能否认,我在现实里连你的声音都听不见!”卫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反将了一军。没错,夏洛克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但他就是看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不爽!

在经过这么一阵摩擦之后,两人初步达成了共同目标。在不使夏洛克炸毛(夏洛克坚持认为此处该用“触怒”或者“侵犯权益”之类的词)的情况下,尽可能好地完成好感度这种坑爹要求。毕竟他们都对第十维概念模糊(卫阳出于个人兴趣自学过一些,而夏洛克根本一窍不通),思维绑定原因不明,而随时可能出意外的七维传送器还不属于他们完全了解的范畴。

基于同样的原因,卫阳还必须负责把系统里理论物理方面以及和寄生虫有关的知识告诉夏洛克。前者自然是为了解决最终问题,而后者是个短期目标——因为按照“尸虫入脑”这样的描述来看,三尸脑神丹很可能含有某种游走型寄生虫的卵,而解药有可能是抑制剂。

卫阳知道这推测的时候,脸都绿了。但鉴于原身早就吃了这个,他也只能认命,悻悻然地给夏洛克当研究助手。系统用非常科学的语言告诉他,一旦发作,后果极可能是“脑膜炎、弥散性脑病、癫痫发作、偏瘫、失语、颅内占位病变或精神异常”——

听起来都不怎么样,这样死可就太冤了!

而要解决这种问题,除了要对带回来的毒酒进行分析之外,最好再对病人——就是他——的身体进行全面检查,以确定位于潜伏期的某个阶段。

所以在等待某种白色针状体在玻璃片上结晶的时间里,卫阳一边念检查方法一边心惊肉跳。“腰穿脑脊液检查……”以他在巴茨医院断断续续的工作内容来看,这玩意是要从脊柱里抽吧?现代医院里就算了,这里怎么弄?

但夏洛克眼也不眨地拒绝了。“白细胞计数勉强可以,嗜酸粒细胞和蛋白就超出测量范围。而且没有能用的针,开口和内压太大,脑脊液直接流光了。”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但卫阳至少听懂了一个词,“流光”,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弄不好就直接挂了的样子……“血清和脑脊液抗体检查……”他继续念,但这次就连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行。“噢,不对,弄不到抗体。头颅ct——呃,也算了吧!血清及脑脊液弓形虫滋养体检查——血清这个大概可以?”

夏洛克勉为其难地点头。他的确想弄得更万无一失一点,但条件实在有限,就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过据说毒药是混合型的,那就该弄些具有广泛杀虫作用的药剂,类似乙胺嘧啶或者磺胺嘧啶……

卫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找了个小烧杯放血。内力高的好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伤口不用创可贴,直接就能止血。“好了,”他把杯子往夏洛克面前一放,“还要什么吗?”

夏洛克盯了他几乎看不出伤痕的手腕一眼,难得发现不科学还是有点好处的。“清酒,越纯越好,要很多。”

“哦——”卫阳这回恍然大悟了。“你要乙醇做实验?所以这才是你嫌弃浊酒的原因?因为里头太多干扰因素了?”现在想想,不管是杭州酒楼的梨花白还是向问天的老白干,全都是清酒——怪不得!“这还不简单,衡水不就盛产白干吗?就几天路!”

说不如做,卫阳当天就出发去衡水买酒。他轻功好得很,去的时候飞快,这能省差不多一半时间。不过回来时,他不得不赶了辆马车,因为除了酒之外,他还弄来了一截人家酒厂用来蒸馏的大木筒,心想夏洛克也许有用。

但回路有点不太平。卫阳刚出五公镇的时候还没觉着,到一大片宽阔低斜的缓岗上时,四周就有些古怪感觉,像是有人在暗中跟随。

此地还未出衡水,位于安平和饶阳之间。河道交织,洼地遍布。若是夏天,雨水密集,一不小心就能栽到泥里去。不过此时已近秋日,天高气爽,泥地也变得干硬起来,想做手脚就不太容易。

卫阳继续拉着马缰前进。衡水和日月教总坛黑木崖同在河北境内,按理来说日月教的势力应该很强大,别家对头想埋伏跟踪什么的很难;而他是日月教的长老,顶上只有教主副教主和光明左右使四个人。

内部人员?就算他刚放假三个月回来,威严也不至于丧失到这个地步。自发的肯定不可能,有也只可能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向问天?

卫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位。毕竟向问天可是个精明人物,不可能看不出东方不败的接风宴实际上是拉拢他,而他的态度也已经相对明显了。这对任我行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但鉴于任我行依旧在闭关,动手与否显然是由向问天决定的。

但向问天再蠢,也不可能心急到就在自家地盘上动手吧?这样不就一眼被人看出是内讧?或者说,正因为人们都会这么想,向问天才反其道而行之?也不对,任我行都只敢暗中减少他的解药,向问天怎么可能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派人暗杀他?

正道中人?

那就有两个问题,一是他卫阳得罪了哪派正道,二是正道中人怎么在不惊动日月教教众的情况下发现他的行踪。

第一个问题还比较好解决。虽然他从小居住在黑木崖附近,醉心习武,极少出门,但一个魔教长老身份妥妥儿跑不掉。就算他没杀过什么正教中人,但正邪不两立,若是正道能拿了他项上人头,说出去也是很长脸的事情。

第二个问题就有点玄幻了。当然,在马车上的确比飞马单骑或者轻功赶路容易下手,但他也没到一出门就天下皆知的地步吧?或者是正道中人乔装打扮,瞒过了教中眼线;又或者是教中正好有人看他不顺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好借刀杀人?

卫阳想着,装作眺望远处,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附近。以来时候的经验判断,他还要走两天平原,一天乱石浅滩,地势渐高。在平原上肯定没法动手,而等到黑木崖附近又戒备森严,谁想杀他都不容易。按照他目前的速度,两天后的黄昏正好到乱石滩前的几片树林子。

最坏就有两拨人,他得考虑下人数……卫阳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群战的胜率。然后他突然想到在家的夏洛克——村子那么靠黑木崖,应该不会出事吧?

☆、第61章

从衡水一路向西北,经过安新、易县,再趟过柜马河,平原就消失了,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山地,路也变得难走起来。等到能看见远处在云雾里时隐时现的连峰山峦时,卫阳已经赶着马车走到了一个小镇子附近。

这地方叫上庄,再往北走是一片长滩,叫猩猩滩。滩上水流湍急,山石殷红如血。激流险滩显然不是什么理想的安身之处,很少有人愿意住,所以基本都默认是日月教总坛的地盘。虽然不到闲人免进的地步,但进去之前肯定得考虑一下人身安全。

因为地形因素,马车自然也赶不了。卫阳不得不在镇子上多买了几匹马,分着担酒,再找两个马夫。做完这些之后,天已经要黑了,他就歇在了镇上唯一一个客栈里。

不过卫阳并没有真正睡着。吃过晚饭之后,他就和衣卧在炕上假寐。在这两天里,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路,最终确定情况是最糟的那种——

真的有两拨人在跟踪他。

武功高的一边人少点,武功低的一边人多点,加起来足足有一二十个。奇怪的是,虽然他前两天走平路,但那些人愿意下手还是有机会的;但没有一个人动手脚,一切都很正常。

似乎他们都不想杀他……或者等到最后的机会时才动手?毕竟他明天日落之前肯定能回到黑木崖,再不动手可就彻底晚了。

在这些人主动现身之前,卫阳实在想不出这么多人的来历,顶多只能猜出武功低的一边可能是向问天派来监视他的。不过他怀疑,这两拨人彼此已经隐约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这才都在观望。可这样就更代表着,今晚一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色沉沉,万籁俱息,远处街上梆子笃笃地敲了三声。

卫阳在黑暗里睁开眼睛,悄悄地坐了起来,手伸进袖子里,握住里头的缎带,呼吸如常。他住的房间已经是客栈里最好的,但架不住上庄就是个小镇子,来往的客人武林中人居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帘子之类的装饰。也就是说,别人一进来就会发现他没睡着,那他就必须抢占先机。

不出片刻,房间朝外的窗户纸上便掠过一小片不明显的黑影,然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卫阳目光一凝,出手如电。缎带疾速探出,因为灌注了内力而变得笔直坚硬,但划破空气的声响轻得几乎没有。但就算被听见也没关系,因为听见以后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哐当!

这是整扇窗户被内力震得脱飞出去、然后砸在地面上的声音。黑影随声而闪,马上逃逸。楼下有人因为这动静发出了惊呼,但在那之前卫阳已经点着窗框追了出去。

来的人有三个,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黑布蒙面。借着黯淡的月光,四个人先后踩过一大片民房茅屋和瓦片顶,直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开阔处才停下来。

“哪方的朋友,来打招呼还特地挑了深夜,真叫卫某人受宠若惊。”卫阳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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