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立即见我们的舰长。」凌涵冷冷地说。
现在不是争辩的好时机,既然维尔福中将维持中立,那再好不过,最重要是立即把哥哥从艾尔?洛森那边要回来,剩下的以后再算帐。
真是,心急如焚。
「凌卫现在在哪里?」维尔福中将问。
「在大楼里。」
「这算什么回答?艾尔?洛森,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我要见我哥哥!要立即见到本人!」
艾尔淡漠地扫凌谦一眼。
「凌卫准将现在正和中森基地指挥官交流作战经验,你们这些小孩子,有必要这么紧张吗?等谈话结束,很快就会出来和你们见面。我都已经站在这里了,还有维尔福中将做见证,会不顾洛森家的荣誉欺骗你们吗?」
「什么?」凌涵眉心倏地一跳,凝重起来,「你把哥哥交给了王悦?」
他的表现,让艾尔?洛森也陡起警觉。
「他们是在一起,怎么?」艾尔?洛森下意识地问。
「是你个人的心腹吗?」
「嗯?」艾尔扬眉。
「我已经猜到是王悦在帮你,但他效忠的对象,是你个人,还是洛森家族?」凌涵英俊的面颊覆上一层阴霾,目光直逼艾尔,一字一顿,「你不会,把我哥哥,交到了洛森将军的心腹手中吧?」
彷佛每个字都变成尖针插入耳膜。
艾尔?洛森全身肌肉一僵。
脸色微变。
该死!
他太在意卫霆的重生,太专注对付凌家兄弟了!
怎么能忘了他正坐在将军之位上的弟弟?
怎么能忽视了这位联邦将军对凌卫的态度?
洛森将军,他已经老迈臃肿的弟弟,在乎的不是卫霆,而是家族的存亡。在权势者眼里,不管是凌卫还是卫霆,都是可允许的牺牲。
他怎么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凌卫的审讯,竟然让效忠洛森家族的王悦留下旁观!
「该死!」艾尔?洛森脸色数变,低吼一声,转身风一般地朝大楼内飞跑。
凌涵和凌谦几乎同时冲出去,紧紧追在他身后。
维尔福中将低骂一声,也领着他的十几名下属匆匆赶去。
第十一章
绑架凌卫,是王悦从军生涯中一次最大的冒险。
应该说,也是整个洛森派系的极大冒险,绑架联邦指挥官兼联邦偶像,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一旦被揭露,他们必须承受全联邦的怒气和惩罚。
而不久之前,凌涵震动整个中森基地的怒吼,证明事情已经接近败露。
目标无法达成的话,今天的牺牲和付出,还有洛森家族百年来的威望荣誉,将通通付之东流。
十几年来,看着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把生命如飞草般抛洒在宇宙,换不到联邦的一丝涟漪,王悦早就明白,联邦的军部,只能是将军世家的军部。
将军们的功名铭刻在丰碑上,谁会记得数十亿平民军人的死?
几千个日夜的兢兢业业,几千个日夜的坚守,青春和热血弹指一挥间,逝去不再回头,当初单纯的忠诚已被磨砺到失去光泽,只剩可笑的轮廓。
想脱离炮灰的命运,想给家人带去长久的幸福富足,想把自己对联邦的奉献化为余生应得的价值,想成为高级军官,就必须,找到靠山。
王悦找到的靠山,是洛森家族。
他在多年前就心甘情愿作为一条不起眼的线,为洛森将军埋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只等一朝跃起,不再只是被联邦永世遗忘的一抹飞灰。
他把家族中最有才能,最可能有大出息的堂弟王镜,悄悄引荐给洛森家族。
王镜是他最看重的家人,甚至超过他自己的亲弟弟。
当这小孩子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少年老成地翻看他书桌上的战术书时,他就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与生俱来的欣赏,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让他下意识以父亲的心态对待王镜,欣喜地陶醉于王镜的每一点进步,虽然那小子,从不知道。
他用自己的薪水,供王镜入读镇帝学校。
他用自己辛苦攒下的关系,让王镜进入洛森家族的视线。
他相信,即使身上流着平民的血,但他们王家,终有一天能出现一位高贵的将军,那应该就是王镜。
英雄莫问出处。
昔年的三大将军,也曾经,只是平民。
但命运是如此无情,或者说,军部的斗争是如此无情。
就在王镜即将以优异成绩毕业,并且获得镇帝特殊考试资格的时候,诡异的魔掌从高高在上的军部大门里伸出来,直接把他满心盼望的种子从云端打入地狱。
不到三十分钟的视频,毁灭了一切。
一个优异平民学生十几年的苦读,发奋,抵不过一个龌龊、卑鄙的伎俩。
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堂弟是如此聪明,却又如白纸般单纯,灿烂光明的前途,在凌家兄弟卑劣的五指收拢中,被碾成一只遭人鄙视的死透的虫子。
只为了他们的哥哥能够获得第一名。
王悦的痛心,从来没有对王镜说过一字。
他把所有的痛苦,深深埋藏在和蔼亲切的脸庞下。
只是,每次看着王镜穿着维修工的衣服,提着工具箱,满脸油污的样子,王悦就会把那个导致这一切的名字,再用血淋淋的刀子在心头刻上一次――凌、卫。
凌承云的长子,凌卫!
是的,他曾经奉命支援凌卫。
是的,他曾经护卫残损的凌卫号,一路平安归途。
是的,他曾经亲自出面,为凌卫向军部请功。
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凌卫像王镜一样,从云端凄惨地跌落,跌入地狱。
因为他听见,洛森将军对他亲口许诺,凌承云的养子,将生不如死。
这是将军的承诺。
将军曾经承诺,他会成为基地指挥官,将军做到了。
将军也曾经承诺,凌卫会生不如死,他相信将军同样可以做到。
所以他耐心地等,耐心地配合。
现在,他总算等到了。
被全联邦宠爱,幸运得没天理的年轻指挥官,如今,失去层层光环的保护,被束缚在审讯椅上,像一只被撕了翅膀的蝴蝶。面对冷血的审讯官,他是如此脆弱,煽动男人灵魂深处的罪恶因子。
扼杀凌卫的意志,让他的身躯装载另一个灵魂。
让当初使出卑鄙色情录像伎俩的凌涵、凌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依偎在洛森家族继承者的怀里,承受着艾尔?洛森的欢爱。
让凌家消弭在将军们的斗争中,让洛森家族如日中天,而作为洛森家族的忠实拥护者,自己则如鱼得水,再度高升。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快,更一举多得的事吗?
要不是艾尔少将太妇人之仁,太犹豫不决,事情本该顺利解决。
不过幸好,凌涵的冲动,让艾尔少将不得不抽身离开。
犹如被宇宙之神在冥冥中随手一指,王悦忽然间得到了他最盼望的机会。
迟疑拖延,让凌家兄弟闯进来抢走凌卫,洛森派系包括自己身败名裂,还是……果断决绝,扼杀凌卫,换回能让洛森家族势力大涨的卫霆?
在王悦心中,这只是一道毫不犹豫就能下决定的选择题。
因此,在艾尔?洛森背影消失在观察室的那一刻,他就按下了审讯官的通讯钮,沉声吐出两个字,「动刑!」
等待这个命令多时的威汉少校也没有丝毫犹豫,准确地把五倍量军用灵敏剂,注入凌卫的静脉……
「呜――!」
极为痛苦的低鸣,从紧咬的齿间破碎的逸出。
审讯官用指甲试着在裸露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凌卫别过头,身躯绷紧到极点,手臂上,青色的筋脉因为过度用力而鼓起。
痛感以令人惊恐的倍数扩大化传入脑中,像一把尖锐的带电锥子直刺神经,沿着神经脉络一点点撕开。
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凌卫脊背绷得笔直。
「这可是五倍的分量,良心的建议你,就不要逞强了。」审讯官审视扭曲的英俊脸庞,恶毒地微笑。
其实,不仅仅是灵敏剂。
在针剂中,也存在会让人状态恍惚的精神药物。
和王悦一样,威汉少校也是洛森派系的人,并且已经参与了这次行动。
他心里很明白,这次不成功,便要成仁了。
一旦救兵到达,凌卫如果还是凌卫,那绑架、刑讯指挥官的罪名,怎么避得开呢?
「好好回忆被捕前的事。你和公主殿下有过什么私下协议?帝国是通过什么途径和联邦王族搭上线的?」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的嘴还挺硬啊,卫霆。」
「我不是卫霆……呜!」头发遭到拽起,狠狠后拉,凌卫被迫仰起头,刚烈倔强中糅杂痛苦的脸部线条,被审讯官居高临下的刻薄扫视。
按住项颈的大动脉,感觉被囚禁的年轻军官规律而有力的脉动冲击指腹,能把这位联邦偶像玩弄于指掌之中,轻而易举地让他悲鸣痛苦,让威汉少校心中充满奇怪的满足感。
同样是平民血统,但是,却能在上等将军这样的奢贵家庭里成长,享受最高级的待遇,从军校毕业没多久就成为高级将领,受联邦亿万民众的拥戴。
这样的幸运儿,确实应该让他吃点苦头。
看着凌卫在药物和刑罚双重折磨下,乌黑的眼眸渐渐失去光彩,审讯官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将军之子,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回你的卫霆上尉吧。」
嗤!
白色衬衣被狠狠撕开,军用钮扣蹦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未完全愈合的外伤上包扎的白色医疗纱布,被毫不留情地揭开。
注射了高量灵敏剂的身体脆弱不堪,每一个简单的接触都成了酷刑,像翻弄着刚刚剥了表皮的血肉,凌卫死咬着牙,绷紧的身躯不时掠过一阵轻颤,脸庞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是卫霆上尉。」男人本能中暴虐的冲动,和时间不多的想法,使审讯官变得更加冷酷无情。
指尖稍稍下移,滑过肌理细致的小麦色的胸膛,停在被撕去纱布,仍处于愈合期的伤口上。
轻轻施加一点力度在指端,微热的体温和凌卫剧痛之下的颤栗,一起令人满足地传送回来。
「凌卫,只是你的幻想,知道吗?」
「不,我就是凌……啊――!」剧痛劈入脑门。
伤口被审讯官残忍挤开,鲜血顿时涌出,像颜色刺目的细蛇沿着结实平整的腹肌线条蜿蜒往下,沾湿黑色军裤和皮带。
指甲在嫩肉里翻刮。
凌卫抵抗着铺天盖地的昏厥的黑沉,沉重地喘气,汗如雨下。
「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上尉?嗯?再说一遍。」
垂下的黑眸里,倒映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男人的指尖肆意蹂躏着自己的血肉。
血色,替代了所有的颜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捆绑起来,暗无天日的漫长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成为酷刑的舞台。
这样无边无尽的痛苦,还有悲愤、绝望。
似曾相识。
「卫霆上尉,配合一点,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不管凌卫怎么风光,毕竟只是镜花水月,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人。还是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让你再痛一点了。」
不!
我是存在的!
我就是凌卫!
为什么是镜花水月?
为什么逼我承认自己是卫霆?
为什么要抹杀我的存在?
为什么!
伤口里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像血腥的海洋,慢慢包围了他,淹过口鼻,淹过双眼。透过血海看见的一切,都是血红的。
清晰的过往被猛然涌入的鲜血冲刷得面目全非,另一个人的人生彷佛趁机挤了进来,逼迫得令人窒息。
凌卫惊惶地回忆自己的一切,却像在梦里命令自己醒过来一样举步维艰。
我不是卫霆,不是卫霆,不是的。
我应该是凌卫,可是,为什么,一切如此模糊?
生长的地方……被妈妈在草地上抱起来旋转的感觉……镇帝军校的宿舍……弟弟……
我的弟弟!
凌谦,还有凌涵!
他们……他们很爱我!
我是凌卫,我有我想陪伴一辈子的人,这世界上,也有人深深地爱着我,为什么要抹杀我的存在?为什么?!
不……
不要夺走我的人生!
死死要拉着的最后一点清明,犹如正迅速融化的残冰漂浮在水面,剧痛一遍遍抽打全身,浓浓腥味充斥鼻腔,山一样高的浪头狠狠打过来。
凌卫的神志在汪洋中被残忍打沉,又坚强地几度浮起来。
「不要顽抗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舒舒服服地沉睡下去,就不用受苦了。」男人虚伪地诱骗,钻进耳膜,翻搅着已经痛到爆炸,翻江倒海,怒涛狂澜的大脑。
凌卫瞪着前面印着自己惨状的镜子,视线失去焦点,却仍不屈地颤动没有血色的薄唇,「不是……不是的……」
审讯官微感惊讶。
精神药物已经注射到人体可以承受的最大分量,灵敏剂也是一开始就用了五倍,对象还是体内存在冲突意识,又没有被刑讯经验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不过,再怎么顽强,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要你承认真正的自己,就这么难吗?」审讯官不耐烦地低骂,脸色一沉。
沾着凌卫鲜血的手移动到胸膛右侧。
那里的肌肤光洁健康,只有一道难以察觉的已愈合的手术刀口,应该说,麦克的医术确实值得他如此自傲。
但是,在丝绸般细腻的皮肤包裹下,隔着薄薄的肌肉层,空战中因为撞击而断裂的肋骨还未完全长好。
「呜!」凌卫猛地后仰脖子,即使咬紧牙关,还是逸出了呻吟。
「就是这个地方吧?不久前才断过一次,现在又把它弄断,是不是太可怜了点?应该很疼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加大力度。
「呜……住手!你这个卑鄙……啊――!」想愤怒地痛骂对方,声音却沙哑而虚弱,不集中耳力,根本无法听清楚凌卫在说什么。
咔。
胸膛传来极为轻微的声音,彷佛只是幻觉。
凌卫像快失去生命的燕子,身体陡然反弓,疯了似的朝上一挣,煞白脸颊激起一丝诡异殷红。
长好一半的肋骨接口被强行压开。
骨头断段撕裂肌肉和神经,无法形容的剧痛,让人只求痛快一死。
好疼!
疼的受不了!
救我。
谁来救救我?
不。
别碰我,滚开,滚开!
你们这些……肮脏的畜生,住手!龌龊!下流!
杀了我吧!
「承认吧,你就是卫霆。」
不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