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洋洋瞥着崔洋这老头:“崔卿说吧。”
崔洋六十多了,老当益壮,仍旧奋斗在一线。他是言官出身,口条特顺,我叫他管礼部,他却不忘老本行,隔三差五就要上奏一本,批评我懒怠朝政不上朝。我都不上朝三年了,别的朝臣都骂烦了,唯有他孜孜不倦。我一见他就头疼,他却一见我就高兴,这会儿见我叫他说话,脸上虽然没表情,眉梢却高兴地挑起来。
“启奏陛下,狄族首领哈丹再有五日便要抵京。臣领礼部尚书衔,近日为迎接哈丹,礼部已有如下安排……”
崔洋滔滔不绝起来,要是没人拦他,他能一个人站那里说半个时辰不打磕巴。我中午吃多了,这会儿困劲涌上来,最开始几句还能正襟危坐地听,听得久了累了,单手支着头伏在案几上,上下眼皮直打架。
我朝西北是一片草原,草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许多部落,子民世世代代以放牧为生。前些年我爹在位时,朝廷跟西北打得凶,石栋卫明等将军就是在与蛮夷的数次战争中一战成名的。后来我朝觉得打仗不划算,便派了点能言善辩的人过去搞离间计,渐渐的,蛮夷不跟我们打了,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打了三四年,蛮夷中打出两个比较厉害的部落,狄族和羌族。
狄族亲近我朝,主动向我朝示好,愿意称臣。过几天,他们的首领要来一趟,与我见面,缔结永世修好之契约。实际上我怀疑他们只是想跟我们要点钱要点粮要点时间,然后拿着我们的钱粮跟羌族打,等他们统一了草原,把契约一撕,转过头来跟我们干。
这一点我非常能理解,天下这么大,南方有季季不断的水果,北方面食做得那么棒,为了这些吃的也得夺了这天下。
我只是不爽,无论是谁,被人惦记着碗里的饭都会不爽。
可是卫明说,的确不能再打仗了,国库空虚,南方淮江还在闹水匪,要是这时候跟蛮夷打起来,再碰见点天灾人祸,会亡国的!
所以给点钱就给点钱吧,伤不了筋动不了骨,换十年和平,休养生息。十年后,我朝兵强马壮,揍死丫。
每次听卫明说这种话我就浑身热血沸腾,我都算好了,十年后,我三十岁,正值盛年。届时我要御驾亲征,朕马鞭所指之处,都是庆朝天下!
所以其实我挺期待见到这位狄族首领,我十年后的劲敌,狼王哈丹。
我撑着头睡熟了,梦里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放眼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我骑马,持长刀,草原的风劲道十足,吹得人脸颊生疼。我怒目瞪着对面,对面那人也骑一匹高头大马,一手挽马缰,一手持一把乌黑弯刀。离得那么近,我却看不清他的长相,他是歪鼻斜嘴还是探肩驼背,我统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狼王哈丹,传说中十一岁便战胜群狼的男人,草原上百年难得的武神。他的武勇无法用语言描述,据说他的一个眼神便能使人肝胆俱裂。草原上的先知曾经预言,哈丹会成为这片草原的王,更能成为这片天下的王。
妄想!我握紧手里的刀,这片天下的王是朕,朕才是受命于天,正统天子!
我一夹马腹,朝哈丹冲去。
“啊啊啊——”
我醒了。
崔洋和孟士准震惊地看着我,我也有点蒙圈,看着他们。
半晌,崔洋问我:“恕微臣斗胆,陛下昨夜几时睡的?”
“跟昨晚没关系,朕刚用午膳,这会儿精神不济。”我揉了揉眉心,有点理亏,语气也软了。
崔洋一脸糟心:“陛下,快申时了,您此时才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