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
圣旨抢夺间掉在地上,摊开,我的四皇兄,宫中如今在世的最年长的皇子伏在地上,几乎一字一顿念出上面的字句。
“不可能!”他擂地大叫,“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父皇的意思!父皇,论贤德,论资历,我哪一点不如朱毓这个小儿!你为何立他为太子?我要见父皇,我要见……”
他手脚并用向寝宫爬去,突然,寝宫门开了。
大太监老泪纵横地走出来,如一段枯木般伏在寝宫门前冰冷的地砖上。
“吾皇……驾崩了!”
庆朝仁和十九年,文帝驾崩,盛帝即位。一个时辰后,皇城城破,皇长子及八子大军长驱直入,我,刚即位一个时辰的盛帝在太傅的护佑下狼狈出逃。
我甚至没摸一摸黄袍的下摆,便换上了平民的衣裳。皇城京城到处是哭号哀叫,太傅手持短刀与四位大内侍卫护我出城。太傅向来仁善,平时街边遇到个乞丐都要给一锭纹银,今日却对满城的惨剧视而不见,眼神坚定,只管护我往城外去。路上我们听到消息,皇八子先破城,然皇长子不服,两方已然开战,得知父皇死前立我为太子传位于我,他们还不约而同下令士兵搜查,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
自古以来,清君侧是假,想篡位是真。他们说要把我迎回去,然而半路上我们稍稍泄露行迹便遭杀无赦,以至四位大内高手全部阵亡,最后逃到城外三里的一片小树林里,百人合围,己方只剩下我与太傅两人。
太傅的短刀卷了刃,刚刚从对方手中夺下的长刀也砍得满是缺口。我亦单手持一柄长刀,那长刀被砍去一半,只剩半截。我俩背对而立,面对百倍于我们的敌人,黑夜中,我不禁发自肺腑地一笑。
“想到我即将成为庆朝即位时间最短的皇帝,真是有趣。”我说。
我一路被五人保护,战至此时不过只有左肩一处伤口。然太傅力战,躯干四肢伤口累累,我与他背对背靠着,感觉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上了浑身的力量,仿佛哪一口气上不来,他便要就此倒地,再不醒来。
我的太傅,这被誉为京城乃至整个庆朝最明亮俊美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带着沫子的血水。
“臣说过,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陛下安然无恙!”
说罢,他挥动长刀向对方冲去。
火把熊熊,对战之间,我看到太傅的身影几度倒下,几度跃起,甚至被人用刀直捅肋下,他一刀先解决了对方,接着再战。如此对战一盏茶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整天那么漫长,遍地死尸,我们也是强弩之末。我与太傅再度将背靠在一处,远处,呼啸的敌方援军即将到达,近处,尚有数十人正手持快刀。太傅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然而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位太傅,与他死在一处,我多少是有点不甘心的。
或许这不甘心感了天动了地,突然身后风声簌簌,几发利箭破空,直中叛军太阳穴,叛军中几人应声而倒。
我回过头,瞬间怔住。
高头大马,银甲白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唯一前来平叛的骠骑将军卫明。
看到了他,就像看到了希望,再看他身后,一阵绝望。
他就带了四个随从,连他在内,五个人。
我知道他英勇善战,武功高强,三年前我曾见他对战西域第一高手,三招把人打趴下。可眼前尚有数十个士兵,眼瞅着又要来不知道几百几千个,他就带五个人,够屁用?
我把手里卷了刃的刀扔了,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