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阿爹,您放心,我都懂的,”她知道宁宗是担忧自己年纪太小,被世家那群人给笼络了去,“阿爹一直教导我,世家可用但不可信,阿珧铭记在心。”
“你千万要记得,阿珧,”宁宗抓着她的手十分用力,“眼下的局面已比十几年前要好许多了,可这都是不知多少人换来的,沈祁……”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不愿再说,狠狠地捶了两下胸口,“前朝之时,他们多威风,随意把持朝政,皇帝在他们眼里都不值一提,更毋宁寒门百姓。外通夷狄,内谋政变,他们什么做不出来!天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阿珧,”他凝视着病榻前的女儿,“殷鉴不远,切莫回到‘门阀与君共天下’的局面。”
见瑶姬郑重点头,宁宗方才欣慰地笑了起来,但他很快便想到女儿继位之后要面临的险恶局面,长叹一声:“让吴王做辅政大臣,是眼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年纪太小,至少还需要四年才能亲政,若是没有一个能和世家抗衡的人,恐怕待你亲政之时,这天下也就不姓萧了,偏偏皇后……她那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允她垂帘听政,我大行之后,你也不要松口,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后宫里,切莫插手政事。”
瑶姬自然也明白自己的生母是什么品行,可吴王声名狼藉,又从未理政,宁宗如何能肯定他能和世家抗衡。“阿爹是觉得,吴王比世家更值得信任?”
不知为何,宁宗奇异地沉默了,他眼中像是愧疚,又像是冷然,半晌之后方才道:“吴王,万万不能信。”
“总有一天,他会谋反的。”
这句话直到现在,瑶姬依旧不能忘怀。
为什么宁宗肯定萧煜必然会谋反,她要问清楚原因,宁宗却始终不愿说。为此瑶姬不惜向太后探听,太后实也不清楚各中缘由,只是道:“圣人曾我与说过,他养了吴王十四年,到现在也不敢肯定,有没有把他养熟。”
那之后没过半个月,宁宗便驾崩了。瑶姬登基称帝,萧煜随之做了辅政大臣。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甫一参与朝政,却展现出了教人惊愕的政治才能。瑶姬虽然在深宫中,却也知道这位七叔之前有多荒唐——贵为亲王,却不思进取,成日不是在教坊流连,就是在自己府中以各种花样取乐,其骄奢做派,梁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在御前,也不肯稍稍收敛一下。
只是到了现在,瑶姬如何还不明白?荒唐放浪的纨绔亲王,前十四年,都是在藏拙。
可这是为什么,究竟有什么原因让他要这么做。瑶姬为此调阅了光宗、宁宗两朝的起居注,试图从那些记录中寻找出蛛丝马迹。可她什么也没找到,这更让她肯定其中的异样——只有人为的清理,才会将其打扫得一干二净、滴水不漏。
或许这世间知道答案的人只有萧煜,但他们还远没有到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罢了,”瑶姬摇了摇头,“段宏远,”段宏远闻声忙微躬着身子走过来,听她指着桌上新贡的挂绿,“一碟子送到重影宫,一碟子送到摄政王府。”
当下,不出半天的功夫,圣人往摄政王府上赐了贡果的事便人尽皆知了。因着皇帝才在朝上支持了张靖安,原本世家还以为她要转向了,这会儿一赐贡果,顿时又是人心浮动。
张靖安在家里嗤笑:“圣人年纪虽小,手段倒是不错,这又打又拉的,老练的很啊。”
张靖安哪里知道,瑶姬赐摄政王府贡果,不过是因惹了萧煜生气,要哄他罢了。只是萧煜贡果倒是收了,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瑶姬变着法的在他授课的时候插科打诨,连撒娇卖痴的手段都用上了,萧煜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弄得瑶姬也恼了——都是在权力场里打滚的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她不乐意伺候了,当下把书一阖:“朕乏了,今日到此为止。”说罢也不等萧煜反应,站起来就往外走。
段宏远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往后看:“圣人……摄政王还在后头呢。”
“他爱跟就让他跟着。”瑶姬哼了一声。太极宫是皇帝的寝宫,也是前朝和后宫的分界,历任皇帝素来都是在前边理政读书,后边歇息。瑶姬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往后边走,眼看就要就要走到寝殿了——再继续,就是后宫了。
她方才住了脚,身后的萧煜慢条斯理道:“段宏远,带着你的人下去。”
段宏远偷觑瑶姬一眼,见她微微颔首,方才一挥手,一群人顷刻间退了个一干二净。萧煜这才上前,唇畔含笑:“生气了?”
瑶姬不答,反问他:“气消了?”
“你撒娇的样子还挺有趣。”这个可恶的男人悠然道。
瑶姬白了他一眼,因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又不好借此发作,抿了抿唇:“我要歇中觉,你回去罢。”
“我跟你一道。”萧煜在袖子底下捉住她的手。
第214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