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在屋里蒸腾,满屋火锅味,但徐晤和陈放在这种味道里待久了,便闻不出来。
徐晤意外地发现,原来陈放也会挑食。她买香菜的时候他没提出异议,涮火锅的时候却一根都不肯吃。徐晤故意逗他,夹了一根香菜放进他碗里,他的眉头顿时皱成小山。
“不喜欢吃?”
“……”
徐晤假装失望地“唉”了一声,把香菜夹回自己碗里,一边开玩笑说:“我很喜欢吃香菜诶,这样子我们以后还怎么一起吃饭?”
说完她立马意识到不对,这种长远性的玩笑开了不合适。
她为自己的失言后悔的时候,看见陈放又伸了筷子把那根香菜夹回去。
“……你不是吃不来吗?”
陈放拧着眉把那根香菜放进嘴里,嚼了嚼,表情并不愉快。接着才开口说:“我可以学。”
至少,听见她说的“以后”,心里涌上来的高兴能打败让他吃香菜的苦恼。
“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吃,”徐晤笑笑,“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干嘛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呢?别人又不会为了你改变。”
她在说吃香菜这件事,又像是透过这件小事在说别的什么东西。
含含糊糊的,像是试探,又像是警告。
你会因为这些警告逃跑还是靠得更近?
“可是……”陈放有些纠结,“你喜欢吃。”
徐晤表情一怔,垂下眼,筷子戳弄着碗里的鱼豆腐。
金黄的鱼豆腐煮得透烂,蘸了酱料后嚼在嘴里很快化开。
软绵绵的。
她想说,不需要。
但是她的确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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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吃得一身味道,陈放收拾碗筷,徐晤躺在沙发上消食。她捏了捏肚子上的肉,突然发觉自己不能再这样吃吃喝喝放纵下去了。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是贴墙站又是踱步走的,希望能消耗一点热量,减少一点负罪感。
走进厨房的时候,陈放正握着油兮兮的锅子在擦洗,听见动静回头看,怕她又像刚才那样来闹自己,开口说:“厨房脏,出去玩。”
语气耐心得不得了,仿佛徐晤是什么叁岁小孩。
徐晤没听话,反而越走越近:“我一个人在外面好无聊,你等会儿陪我打游戏?”
陈放动作一顿,想起些什么:“……不然,把书拿出来看?”
她最近打游戏的频率着实有点高,陈放不免开始担心。
他对自己的成绩都没这么上心。
徐晤愣了愣,反问:“你是不是嫌我打得菜不肯带我玩?”
“不是——小心,都是水!”陈放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手肘拦着她的身体,避免她靠近一池水渍。
“你就是嫌弃我了。”她假装生气地放下脸。实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惶惶然地不安,需要做一些什么、得到某些保证,以此来证明一些东西的存在。
她控制不住地想朝陈放发脾气,也想看他手足无措地哄自己。
想把他推远,又想他主动靠近。
徐晤也明白自己有点“作”了。
但是这样她才能看见一个和她同样诚惶诚恐的陈放,她心里才会感到一点平衡。
陈放抿着唇,手在空中举着,掌心都是洗洁精的泡沫,不敢去触碰她。
他补救道:“不是,过几天就考试了,你考完试我陪你打好不好?”
“陈放,你现在怎么和我妈一样,天天就知道考试考试。”
被吐槽的人脸上有些委屈,嗫嚅地开口:“考试对你很重要。”
徐晤一怔,不知道说什么。
考试当然重要,成绩当然重要。
考上大学,才能离这个地方远远的,每次学习时心里都像堵着一口气,不为别人,就为证明自己。
可是这种好胜心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力感、麻木感。
一直努力……太累了。
被父母理所当然地要求,也太累了。
她看看陈放忧虑的表情,突然松了一口气。
和他置什么气呢。
她垂下眼,再抬起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她掩饰地说,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头来:“对了,还有个事。”
陈放疑惑地看向她。
“我今晚可以不回家。”
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走出厨房,所以也没看见少年绯红的耳垂,和突然亮起光的眸子。